神京城。

        一片缟素。

        鬼戎南下，不知多少卫所将领战死，也不知多少兵卒战死。

        特别是镇国公府。

        牛继宗身为一等伯，被任命为大同都指挥使，坚守大同近三个月时间，最终大同死伤惨重，城破被杀。

        这是鬼戎南下，战死爵位最高之人。

        是以，神京城中人心惶惶一片。

        奈何，如今神京城已经被大军守护，却也限制了百姓的自由，想要出去也很难。

        “出去？出去做什么？”

        街上百业萧条，行人也很少。但是总有人，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于是上街打听。

        更是有人想要离开神京城南下，寻找太平之地：“现在外面到处兵灾，鼠盗四起，在这里还能多活几天，出去就是死！”

        匪过如蝗，兵过如篦。战乱之中，宁遇匪不遇兵：“不是强盗抢你，就是当兵的抢你。”

        有人长叹一声：“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只要陛下不放弃，自然会有勤王之师到来。如今，宋金与窦建前后夹击，冯将军惨败，据传已经失踪。窦建与宋金合兵一处，屯驻潼关，正在不断攻打潼关，整个中原，都已经被这二贼占据。”

        “你说，你现在出去安全吗？”

        “这天下，何处有我们普通人安身立命之地？不论是兵荒马乱，还是太平盛世。现在兵荒马乱的还好些，那些泼皮无赖，那些欺压我们的官吏都不敢上街，反倒是太平时期，这个收了保护费，那个索要银子，不要你这样，不要你那样，反倒是现在反而让我轻松很多。”

        茶馆的掌柜的，一边喝着茶，一边与自己的小舅子说话：“虽然没了生意，好歹不要被他们欺负了去。”

        掌柜的小舅子沉默，许久之后才叹道：“据说，皇帝陛下，已经诏荣王归京，荣王归来，兴许可以平定天下吧。虽然战乱对你们这些不出门跑生意的影响，却让我们这种走南闯北的人活不下去了啊。”

        “荣王啊...”

        掌柜的苦笑：“如果荣王一开始就在神京城中坐镇，鬼戎绝对不敢南下，金国也不可能复国，二贼也不敢反...可惜，贼已成势，大正一溃千里，这个时候，谁来了也无法力挽狂澜。”

        “荣王又是半死不活的人，本来在金陵安度余生，现在复出...更不能扭转乾坤。”

        掌柜的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向一旁努了努嘴：“不要多说，咱们就在这城门口，多说就是招灾。”

        正在这时，城门洞开。

        三匹快马奔入城中，马速并不是很快，可以看到马背上的骑士，满面风霜，风尘仆仆。

        其中为首一人，身躯魁伟高大，坐在马背上也可看出异于常人。

        掌柜的脸色一动：“荣王！荣王来京了！”

        掌柜的小舅子翻白眼：“你刚才还说，荣王回来也是无力扭转乾坤，你现在激动什么？”

        “你懂什么。”

        掌柜的一瞪眼：“荣王是大正最后的希望，荣王既然来了，多少还是有希望的。这是荣王啊，当年屡屡创造奇迹的人。”

        荣王，神京城人尽皆知。

        神京城的人，见过荣王的人并不多，掌柜的之所以认得荣王，就是因为荣王以前经常带着世子从这里过，渴了的时候，在这里喝过茶。

        荣王待人和善，看着身躯魁伟高大，人却很温和，从不仗势欺人。

        相比较那些仗势欺人的衙内、勋贵府上的纨绔们，神京城的百姓哪个不敬荣王：“我之所以激动，不是因为荣王来了，天下就可以太平了，而是因为敬重荣王的人品。”

        掌柜的小舅子：？？？

        ......

        皇宫中。

        泰和帝心情极差。

        冯唐本来面对窦建，已经占据上风，稳扎稳打，绝对可以击败窦建。

        奈何褚璟被人夜间袭营，之后大败亏输，最终战死。以至于冯唐腹背受敌，也是大军溃败，冯唐本人也是不知所踪。

        窦建与宋金合兵一处，占据几乎整个中原，特别是河北、山西、河南三地，一直都是大正的粮仓之一。

        失去这些地方，对于大正而言，打击是无可估量的。

        特别是大正朝廷的威严，已经被反贼按在地上摩擦。天下人心浮动，不知多少人野心萌发，在村子里召集乡勇就敢反叛。

        让泰和帝唯一感到放心的就是北静郡王府。水溶被派去琼州巡边，否则天知道水溶会不会这个时候举起反旗。

        水溶一直都是野心勃勃，这个时候反，对于水溶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吧。

        “陛下。”

        玉妃这个时候带着宫女，来到泰和帝身边：“该吃药了。”

        鬼戎南下，二贼反叛，天下鼠盗四起，金国复国，让泰和帝最近日益憔悴。再有大玉儿的频繁压榨，泰和帝生了病。

        最近都在吃药，但是身体情况却每况愈下，不见好转。

        “放在那里就好。”

        泰和帝头也不回，如今天下战火四起，朝臣也顾不上要他斩杀大玉儿。按照道理讲，福临到了辽东，被扶持起来称帝，泰和帝本应斩杀大玉儿...

        但是，泰和帝不舍。

        不仅仅是大玉儿的技术，更是因为仙人遗迹，至今还没有一丁点的消息传来：“告诉朕，仙人遗迹究竟在哪？”

        泰和帝已经有些不耐烦，天下不稳，泰和帝都没有了信心，他还能不能继续做皇帝。所以，他更加渴望寻找到仙人遗迹，从而获得长生希望...

        哪怕有朝一日，当真神京城被攻破，他这个皇帝仓皇而逃，也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能够长生，还能熬不死一个朝代？

        前朝至今还在想着复国！

        不，窦建与宋金，已经开始为前朝复国做准备！

        极有可能，用不了多久，前朝就会被重新建立。

        尽管大玉儿技术再好，这几年也有了皱纹，成了老女人。泰和帝虚与委蛇这么久，忍耐性已经算是极品：“朕给你一次机会！这次要是再错，朕...可就不会心慈手软，要你为朕陪葬！”

        大玉儿一惊。

        金国复国，但是复国之人却是幕布，一开始大玉儿已经放弃继续挣扎，安心做泰和帝的妃子。

        谁料福临竟然回到了辽东故土，在遗老遗少帮助下，迅速成为幕布最大的对手，在辽东与幕布对峙。

        所以，大玉儿心里燃起希望。

        仙人遗迹是真的！

        有了希望的大玉儿，绝对不会告诉泰和帝真正的仙人遗迹在哪。

        大玉儿哭哭啼啼：“陛下，仙人缥缈不见踪迹，就算是仙人遗迹，也不能在一个地方，臣妾知道具体位置，但是谁能保证，仙人遗迹还在那里？再说，臣妾已经说了，找到一个跛足道人，一个赖头和尚，就什么都知道了...”

        泰和帝眸光闪烁。

        现在他还是皇帝，锦衣卫足足数千人，都在寻找仙人遗迹。一旦他不是皇帝，到时候...以他自己的力量，想要找到仙人遗迹，更是痴人说梦。

        那个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

        锦衣卫遍及天下，这些年来，都未曾见到这种道士与和尚。

        甚至，锦衣卫去了不知多少道观寺庙找寻，也是一无所获。

        泰和帝一直都在怀疑，大玉儿就是胡乱编造的和尚道士欺骗他。

        “以前，朕太相信你，以至于朕以为你也会相信朕。”

        泰和帝起身，轻咳几声，脸色一阵发白。

        眼神犀利的看向大玉儿，泰和帝声音不大，却已经没有了耐心：“奈何，一直以来，你都是在骗朕。你说，你要朕如何信任你，如何对待你？”

        大玉儿心中一沉。

        她知道自己在演戏，她也知道泰和帝知道她在演戏，她也是一直都在演戏，但是现在，泰和帝不想看了。

        没了耐心！

        现在大正这种情况不容乐观，极有可能亡国，所以泰和帝...要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找寻到仙人遗迹。

        否则，神京城攻破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

        大玉儿毫不犹豫的相信，泰和帝死前，一定先杀了她。

        “陛下...”

        大玉儿直接跪下了。

        夏守忠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荣王已经归京，就在宫外递牌子求见！”

        泰和帝猛然转身，脸色一阵复杂。

        自从圣旨下达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月时间。

        就算是飞鸽传书，圣旨传达到了金陵，也需要一定时间。去掉这些时间，荣王只用了不到二十天，就从金陵赶到了神京城！

        二十天，两千四百多里...

        好快的速度！

        这是渴望重掌兵权，还是担心神京城的安危？

        贾珞，你究竟是不是忠臣？

        沉默一瞬之后，泰和帝朗声道：“如今情势危急，荣王无需入宫见朕，直接去军营之中，带兵出征！”

        “告诉他，保重自身，朕等他凯旋归来！”

        泰和帝说的铿锵有力，仿佛满血复活。

        但是大玉儿心里冷笑，她极为了解泰和帝，疑心太重，这是天性。

        但是，这是身为一个帝王，最致命的缺陷：“没脸见荣王，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你，早就希望荣王死！”

        心胸狭隘，天性凉薄！

        皇帝...

        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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