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才微亮。
林松便如在姑苏时一样,自己穿好衣服,开始在门外扎马步。
帘外游廊上挂着许多鸟雀,林松安静的扎马步,它们还安静些。
等林松开始练拳。鸟雀也跟着乱跳乱叫,好不热闹。
贾母才睡醒,隔着窗子只听鸟雀乱响,便让小丫鬟去看。
小丫鬟隔着门探头一瞧,回去说是林松在打拳。
贾母心中纳罕。
想这林家诗书传家,其父更是探花之才。怎到这林松却小小年纪,练起了拳法。
未过多时。
林松与贾宝玉一起来拜见贾母。
贾母房中。
黛玉已经坐在贾母身侧,看见林松,向林松一笑。
林松回之一笑,同贾宝玉一起向贾母施礼拜见。
贾母笑道:“方才我见你在院中打拳,问你姐姐,你是为了强身健体。”
“正是。”林松笑着回话,说道:
“松儿险些一病故去。有名医提议我学拳术,活络筋骨,使气血旺盛,到那时自然百病皆消。便学了内家拳,每日稍作锻炼,只为强身健体。如今的确健硕,更不敢有一日落下。”
贾母闻言,眼睛却看向了宝玉,慈爱的笑说:“强身健体’便足够,只怕你们弱。”
“松儿多谢外祖母。”林松只当看不见,听言连忙拱手作揖。
贾母笑道:“这有什么。”
说完又命贾宝玉同去。
这是意外之喜,林松忍不住回头笑道:
“有宝二哥作伴,再好不过了。”最好让你贾宝玉没空在内宅厮混。
贾宝玉却一点也喜不起来,忙要拒绝时。
迎春探春等人也都到了,纷纷上前向贾母见礼。让贾宝玉一时没把话说出来。
贾母让她们起来,便笑着让众人去王夫人处,更没给贾宝玉回绝的机会。
一时众人去往王夫人处。
黛玉同迎春、探春等人闲话,林松走在黛玉的另一侧,旁边贾宝玉几次想和黛玉搭话,都在看到林松的笑脸后,愤愤的闭上了嘴。
众人就这样走着。
王夫人是贾宝玉的生母,仁慈宽厚,吃斋念佛很久。
她的长女是贾元春,入宫做女史,长子贾珠早亡,留下弱孙贾兰。贾宝玉是她的次子。
林松等人到她房中时,王夫人正和王熙凤坐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
原是金陵城中姨母之子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
林松只一听,便知道薛宝钗快到了。
但他此时想不起薛宝钗,只悄悄的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实在是美人,纤瘦却玲珑有致的身形,不知胜过多少人去。何况她又有的美艳容貌,丹凤眼、柳叶眉,还打扮的绣彩辉煌,格外惹眼。
更让林松忍不住多看。
只是王夫人在说姨母家遭人命官司,众人不便打扰,纷纷离去。林松也随众人出来去往李纨房中。
李纨是贾珠的妻子,贾宝玉的寡嫂。
林松看李纨虽然寡居,面上并不涂脂抹粉,衣饰也寡淡无味的很。却依旧难掩姿色,虽不如王熙凤,但也有一种风韵在其中。
林松随众姐妹进去,坐在椅上,突然听帘后一阵响动。
回头看是贾兰在帘子后露出半张脸,林松露出温和的笑容,刚要礼貌的问好。
贾兰就受惊了似的,猛地缩回帘内。
林松没有转过身,仍看着帘子。贾兰果然又伸头出来看,正对上林松满是笑意的眼神。
贾兰差点没惊叫出来,又一次猛缩回帘内。
林松这才笑着回头,刚巧收到黛玉不赞同的眼神,还向他轻轻摇头。
林松只是一笑,贾兰才多大,巴不得他多逗他玩呢。想着,又是一回头,贾兰忙拉过帘子挡脸,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看向林松,见林松在笑,也扭捏的笑了。
待李纨处出来,林松便和贾宝玉等人一起,去往族学。
林松在家中时,师从贾雨村,虽然贾雨村在原着中的人品需再论,但学问却着实不错。
随着贾雨村四书已学了一半。
如今到贾府的族学,塾师讲的是诗经,不过让众人念诵背熟而已。
林松方知林如海为何不愿他来。
他所学的一切,本是奔着科举去的。
而荣国府家学中的塾师学识远不如贾雨村,且人多混杂,实在学不到什么。
待到下了族学。
贾宝玉瞥了眼林松,飞快的走出去。
林松本欲跟上,却才一动,衣服便被人拉住,回头却是早上被他吓了一跳的小小贾兰。
此时贾兰正看着他,期期艾艾的说:“松、松……”
“喊我林松便是。”林松倒是不在意。
贾兰却固执的摇摇头,声音小的如蚊子哼哼,却仍带着一股子执拗劲儿的说:“不不合规矩。”
林松想了想,说:“我学名子松,喊我子松便是。”
“好。”贾兰说着又低下头,极腼腆的模样。
林松想他在红楼梦中的存在感的确不强,现在又小,也不奇怪。
待辞别贾兰,便回到贾母处。
只见贾宝玉已经和黛玉聊在一处。
那贾宝玉拿着胭脂膏子,笑着和黛玉说。黛玉和他还不相熟,抿嘴笑听他讲。
林松忙插在他们中间,复问起薛蟠的事。
贾宝玉一见林松就觉讨人厌的很,虽有黛玉在,仍很是不耐烦的说:
“才来了信,便是来京,也不是一日两日。何况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忙什么?”
说着就又看向黛玉,想继续聊方才未完的话。
黛玉笑容依旧,却未接他的话,只向林松笑道:“松儿,一见宝二哥就什么都忘了不成?今天的书可曾读了,还不去么?”
林松目的达到,连忙陪着笑出去,到碧纱橱中捧起《孟子》一书,认真的读了起来。
花袭人本在里间坐着绣花,听见声音过来一看,见林松读书,笑问道:
“已经下学,松哥儿何不去玩?林姐儿和宝玉在一起玩呢。”
“姐姐让我回来。”林松笑着说。
袭人觉得奇怪。
黛玉不似轻狂的人,她和宝玉在玩,怎会令林松一人读书。
她心中觉得怪。便向林松笑了笑,自己出去瞧,却正看见黛玉从里面出来。
袭人忙问:“姑娘去哪?”
“听迎春喜欢下棋,去瞧瞧。”黛玉一笑,便带着雪雁一同去了。
袭人越发觉得不好,自己掀帘子要进去,却迎面撞见急匆匆往外走的贾宝玉。
袭人忙问:“二爷去哪?”
“去瞧瞧二姐姐。”说着就忙向黛玉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袭人心中的不妙越发浓。
却不好说,回到房中,见林松仍在读书。
她忍不住心中的忧虑,轻声问道:“松哥儿,你过来时,宝玉和林姐儿怎么样?可是宝玉冒犯了林姐儿?”
林松知道。
他作为黛玉的唯一嫡亲弟弟,黛玉极疼他。
贾宝玉对他的态度,黛玉定然记在心里。
她心较比干多一窍,又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贾宝玉对他不耐烦,谁知道她能想到那一步去。她岂会再听贾宝玉说下去。
但林松明知道,却装不知道,笑道:“怎会?我姐姐素来心胸宽大,从不与人计较什么。何况宝二哥神仙似的人物,怎会冒犯了姐姐。”
“你不知道他。”袭人素知宝玉的脾性,担忧宝玉和自家姐妹厮混惯了,冒犯了林姑娘,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思来想去,袭人也向迎春房里走去。
房中一时只剩下林松自己。
林松唇边的笑容逐渐消失。
追过去又能起什么效果?黛玉本就会多心,多心就会有嫌隙。
只需要他继续横在中间,扩大这嫌隙。什么木石前盟,做梦去吧!
碧纱橱直到晚间才又一次热闹起来。
贾宝玉碰了几次不软不硬的钉子,进碧纱橱看都没看林松一眼,便冷笑着进去。
林松也不在意,直到花袭人来安慰时,才做出悲伤的样子,问贾宝玉是不是很讨厌他。
花袭人岂敢说是。
回头遇到鸳鸯等人,提起宝玉不喜林松,明明林松甚是喜欢宝玉这个二哥。却总对林松横眉冷对的话。
鸳鸯等人皆叹道:“宝玉常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见了女儿便觉清爽,见了男儿便觉浊臭逼人。松大爷虽小,却是男儿,如何不厌。”
“老太太偏还疼林姑娘和松大爷,宝玉若一直这样。老太太岂不为难。”
“正是呢。”鸳鸯叹了口气,说:“若闹到老太太跟前,怎么了得。必定要早结了此事方好。”
但事仍未完。
且说贾母自得知林松习武的事,便命贾赦贾政二人,为林松择一名师来。
又说林松几乎病死,如今身强体健,实在是习武的好处。
命贾宝玉、贾兰、贾环、贾琮等人同学。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松故意在贾母面前,去和贾宝玉说和他一起练武,该是多好多好的事情。
贾宝玉这些天凡遇黛玉,定有林松,早厌林松厌的厉害。
闻言便想发作,只是贾母在场,却仍旧不耐烦的说:
“你高兴去,便去你的。何故问我?我去不去和你有什么相干。”
林松一怔,看了贾宝玉一阵,几乎是手足无措的来到黛玉跟前。
黛玉仍在笑,说了几句,便令他回去读书。
林松低头去了。
但这满屋子的人,有几个不是人精,岂不知黛玉为何令林松去读书,无人吭声罢了。
贾宝玉也自知失言,偏想解释时。
贾母让众人回去,他不愿去。袭人唯恐他再说什么不好的话,一面拉他,一面说:
“宝玉,眼下林姐儿才动了气,此时岂是道歉的时候,晚些来吧。”
贾宝玉只好也去了。
房里没多久就只剩贾母、黛玉和一众丫鬟,贾母便搂着黛玉便安慰起来。
鸳鸯是贾母跟前的得意丫鬟,见此情形,悄悄退出去寻袭人。
说起宝玉,鸳鸯忍不住说:
“宝玉太不像样子,岂能在亲戚面前失礼。松大爷极喜欢他这个二哥,他纵使不喜,也不能……”鸳鸯有些说不下去了。
袭人也觉得贾宝玉太过分。
若是林松顽劣讨人厌便也罢了,那林松敏而好学,乖巧听话。
又极喜欢他这个二哥,贾宝玉怎能厌恶林松到一点脸面都不留。
袭人想着,一时眉尖紧蹙。又听鸳鸯道:
“你定要好好劝劝宝玉,亲戚是好的,他岂能这样。我听闻松大爷三岁时几乎病死,是林家上上下下的心头肉。咱们这里,林姐儿的模样和其母有八分相似,老太太见了她,如同见了亲生女儿,真是放在心尖尖上去疼。
回头林姐儿写家书的时候提上一两句,林姑爷岂不恼?若接走了林姐儿松哥儿,老太太那里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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