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撤退

        虽说索科夫对虎式坦克的各种性能参数很熟悉，不过听到别雷这么问，他还是迟疑了半晌，才谨慎地说道：“别雷上校，我以前在一份情报里看到，德国人在研制新的重型坦克——虎式坦克，这种坦克使用的88毫米口径的坦克炮, 正面装甲为102毫米，侧面和后面的装甲也有82毫米。”

        听完索科夫说完大致的数据，别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上帝啊，我们的T-34正面装甲厚度是60毫米，侧面只有45毫米，用的是76毫米火炮，和德国人的坦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没错，别雷上校。”索科夫觉得如果让别雷的坦克部队去硬扛德国人的虎式，等于就是送人头的结局，因此委婉地说：“用中型坦克去对付敌人的重型坦克，是一种自杀的行为。我建议您把坦克部队撤回红十月工厂，让部队去对付敌人的坦克。”

        “假如德国人的新型坦克，真的如你所说，有着102毫米的装甲，恐怕没有什么反坦克炮能击毁它。”对于索科夫的建议，别雷有些迟疑地说：“我担心我们撤走以后，步兵根本挡不住敌人的进攻。”

        “你们留下，就能挡住敌人的坦克吗？”索科夫见别雷犹豫不决，加重语气说：“我们不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辆这样的新型坦克，如果继续把坦克留在阵地上，敌人会像打靶似的, 把它们一一击毁。”

        别雷的心里明白，索科夫说的都是事实，可在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前，就让自己的坦克部队撤回红十月工厂，这可以算是一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如果要是因此引起防线崩溃，让斯大林格勒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恐怕上级会直接枪毙自己，连上军事法庭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听到耳机里没有任何动静，索科夫心里明白别雷在犹豫什么。他没有再劝，而是提醒对方说：“别雷上校，假如您下不了决心的话，可以把此事向崔可夫司令员汇报，看他的意见如何。”

        索科夫的这个建议，等于是把矛盾上交。至于是让别雷的坦克部队留在阵地上当炮灰，还是暂时撤回工厂保存实力，都有集团军首长们来决定。

        别雷听从了索科夫的建议，把自己面临的情况，向崔可夫进行了汇报, 最后请示是继续战斗还是暂时撤回工厂区。

        崔可夫听完别雷的汇报后, 沉默了片刻, 随后问道：“别雷上校, 请您如实地告诉我，敌人真的有新型坦克投入了战场吗？”

        “是的。”虽说别雷刚刚已经向崔可夫进行了汇报，都此刻听到他问起，便再次把刚刚的内容重复了一遍：“敌人的新型坦克停留在距离我军阵地八百米的地方，在这么远的距离，我们的坦克发射的穿甲弹，根本无法穿透它的正面装甲，而它只要开炮，就能直接摧毁我们的坦克。坦克三连的七辆坦克，就是其中一辆摧毁的。”

        “敌人有多少辆坦克？”崔可夫谨慎地问道。

        “大概有五辆这样的坦克。”别雷轻轻地叹了口气，回答说：“假如它们继续停留在八百米甚至更远的地方开炮，我们的坦克就算再多，也无法摧毁敌人的坦克。”

        “在北面构筑防线的是哪个团？”崔可夫刚问出这个问题，就想起古尔季耶夫曾经向自己报告说，为了防止北面的德军突然南下，他已经派出了第351团在北面驻防。连忙改口说：“我想起来了，是古尔季耶夫师的第351团。你和古尔季耶夫通过气，然后带着坦克部队撤回红十月工厂。”

        刚接完电话的克雷洛夫，听到崔可夫给别雷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不禁有些急了：“司令员同志，您怎么能让坦克部队撤退呢？一旦他们撤回了红十月工厂，我们的反击就等于宣告失败了。”

        “参谋长同志，”崔可夫望着克雷洛夫，表情严肃地说：“你觉得假如我不让别雷他们撤回红十月工厂，我们的反击就能继续下去吗？”

        克雷洛夫一下就被崔可夫问住了，作为集团军参谋长，他了解到的情况甚至比崔可夫还多。据坚守在奥尔洛夫卡东面的部队报告，德军的第100猎兵师、第94步兵师和第24装甲师的部队，正在向南面运动。没准几个小时之后，实施反击的三个步兵师，就会陷入德军的合围。

        知道目前的形势是一码事，下什么样的决心又是另外一码事。克雷洛夫知道让部队继续停留在现在的位置，一旦陷入德军的合围，就算不被全歼，恐怕能回到出发阵地的指战员，也剩不了多少人。可考虑到这次反击，是上级布置的任务，甚至方面军军事委员赫鲁晓夫还亲自过来坐镇，要想终止反击，必须得到上级的许可才行。

        看到克雷洛夫一脸为难的表情，崔可夫的心里很明白，这次反击是上级强行推动的，如果上面不点头，谁也没有权力把部队撤回来。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朝四处瞧了瞧，却没有看到赫鲁晓夫的影子，便叫过一名参谋问道：“你看到军事委员同志了吗？”

        参谋以为崔可夫问的是集团军军事委员古罗夫，连忙回答说：“报告司令员，军事委员古罗夫同志在半个小时前，去了红十月工厂。”

        崔可夫听参谋说的是古罗夫，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问的不是古罗夫，而是赫鲁晓夫同志。你看到他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参谋犹豫了片刻，随后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说：“方面军军事委员同志好像去了捷尔任斯基拖拉机厂，他说要去视察那里的防务。”

        “驻扎在捷尔任斯基工厂的是近卫第37师，”崔可夫吩咐参谋：“你立即给若卢杰夫将军打电话，问问赫鲁晓夫同志是否在他那里。假如在的话，就请赫鲁晓夫同志立即返回，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需要他回来做决定。”

        等参谋到一旁去打电话时，崔可夫又转身对克雷洛夫说：“参谋长同志，你立即联系古尔季耶夫上校，说目前的形势对我军很不利，我打算把别雷上校的坦克部队撤回红十月，命令他的部队继续坚守阵地，等待我下达的撤退命令。”

        “司令员同志，”听到崔可夫的这道命令，克雷洛夫吃惊地问：“您真的打算把坦克部队，都撤回红十月工厂吗？要是上级怪罪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又没有把所有的部队都撤回来。”崔可夫显然早就预料到克雷洛夫这么问，他自顾自地说道：“坦克部队虽然撤回了红十月工厂，但步兵还在坚守阵地，也就是说我们对敌人的反击并没有完全终止，上级是无法怪罪我们。”

        “好吧，司令员同志。”既然崔可夫已经这么说，让克雷洛夫意识到，自己作为参谋长再和他唱反调，显然是不合适的，于是便点点头，说道：“我立即把您的意思，转达给古尔季耶夫上校。”

        德军的大部队从北面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如果让反击部队和他们硬碰硬的话，就只有全军覆灭的下场。崔可夫在考虑如何让右翼的两个步兵师顺利地撤回红十月厂的同时，也想到连续占领了德军两处阵地的近卫第41师。

        崔可夫让通讯兵接通了马马耶夫岗的指挥部，联系上索科夫之后，他开门见山地问：“索科夫，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来自会让站方向的敌人，正在向第122团的阵地发起攻击。”索科夫报告说：“我已经给帕普钦科中校下了命令，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挡住敌人的进攻。”

        “要是他们挡不住呢？”崔可夫问道。

        “挡不住，就只能撤退了。”索科夫知道崔可夫问这话的目地，赶紧向他解释说：“不过司令员同志，请您放心，我们的防线不会一下就崩溃的。当第122团挡不住敌人的进攻，他们会想办法撤到第124团的阵地，在那里继续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不过我担心……”

        听到索科夫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崔可夫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担心什么，别在这里给我卖关子，快点给我说清楚。”

        “我担心敌人会大举南下，一旦他们突破了右翼的两个师，那么我前出的两个团，就会陷入了合围之中。”索科夫不想自己手下的两个近卫团，就在毫无意义的消耗战中被拼光，因此想尽一切办法，要把他们撤回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司令员同志，我请求您命令反击部队全线撤退，回到原来的出发位置。”

        “索科夫上校，”虽说崔可夫的心里觉得索科夫说得有道理，但在得到赫鲁晓夫的允许之前，他也没有权力让三个师退回原来的出发阵地，只能板着脸训索科夫：“你说的是什么话，面对冲过来的敌人，我们应该想办法挡住他们，而不是想着怎么撤退。明白吗？”

        见崔可夫不愿意撤回反击部队，索科夫不免有些心寒。同时，他的心里也暗暗庆幸，幸好自己见今天的反击不怎么顺利，没有将第125团投入战斗，就算第122和124团打光了，自己多少保存了一些实力。此刻，面对崔可夫的固执，他只能硬着头皮，言不由衷地说：“明白了，司令员同志。我会立即给帕普钦科中校和斯塔尔恰中校打电话，命令他们两人要顽强地坚守阵地，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不后退一步。”

        崔可夫明知道索科夫说的是气话，但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没有让部队撤退的权力。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着话筒说道：“索科夫上校，当敌人的进攻被击退之后，你們可以想办法把伤员撤下来。”

        这边刚挂断了电话，就看到赫鲁晓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抬手掸掉落在肩膀上的尘土，望着站得笔挺的崔可夫问道：“崔可夫同志，你急着把我叫回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军事委员同志，形势对我军很不利。根据坚守在奥尔洛夫卡东面的部队报告，敌人的主力已经开始大举南下，试图与罗马尼亚军队夹击我们的反击部队。”崔可夫望着赫鲁晓夫小心翼翼地说：“我建议立即把反击行动停下来，并把部队撤回原来的出发点。”

        “把部队撤下来？”赫鲁晓夫一听到崔可夫说要撤退，立即就皱起了眉头，他不满地说道：“据我所知，我们的反击进行得不是挺顺利么？右翼部队在经过一番激战之后，成功地占领了罗马尼亚军坚守的第一道防线；而左翼的部队表现得更加突出，他们不光占据了敌人的两道防线，而且还威胁到敌人坚守的会让站。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进攻还可以继续嘛。”

        “军事委员同志，您有所不知，敌人的一支先头部队里装备有新式的重型坦克。”崔可夫见赫鲁晓夫还想继续打下去，连忙把别雷报告的情况向他进行汇报：“敌人的坦克停在距离我军阵地八百米的地方，可以轻松地击毁我军的坦克。而我军的坦克在这么远的距离，却拿对方一点办法的都没有。坦克三连的七辆坦克，就是在与敌人重型坦克面对面的交战中，被全部击毁的。”

        “什么，七辆坦克打一辆，还被全歼了？”赫鲁晓夫吃惊地问道：“敌人的坦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了？”

        “是敌人刚投入战场的一种新型坦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我已经命令别雷上校把坦克都撤回了红十月工厂。”崔可夫对赫鲁晓夫说道：“如今在阵地上，就只剩下步兵在进行防御。”

        “没有了坦克，步兵还怎么能守住阵地？”得知崔可夫擅作主张，把坦克都撤了回来，赫鲁晓夫越发地不满：“崔可夫将军，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前，你怎么能擅自做主呢？要是因为导致这次反击的失败，你可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立即把坦克部队都给我调回去。”

        见事已至此，赫鲁晓夫丝毫没有让部队撤退的意思，相反，还想让坦克部队重新回到战场去送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崔可夫决定豁出去了，他昂着头，振振有词地说：“军事委员同志，既然我们的坦克和敌人面对面交战，占不了什么便宜。倒不如让他们撤回来，依托有利的地形进行防御，在防御中，想办法消灭敌人的新型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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