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回到梅香阁,程先倒坐在那里,一脸的焦虑。
“慧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安素边脱外套边笑道。
程先紧皱着眉,唉声叹气:“你不是从太后那儿回来么?就没听说,贵妃娘娘的猫被药死了这事?”
安素心中发笑,这倒是大事,怕这一会儿工夫,传遍了整个后宫罢?
“据说那汤不是给猫喝的,是给贵妃娘娘喝的。”安素趴到榻上,磕瓜子,添油加醋,瞧着程先的反应。
程先跺脚,一脸急躁:“我今儿早上也送了汤过去,这可怎生是好,你一向主意多,你给我想个主意呗。”
“且喜贵妃娘娘福泽绵长,并无受害,咱们光明正大,姐姐倒急什么,只看热闹好了。”安素笑道。
程先嘟着嘴复又坐下,直了直眼:“光明正大倒是真的,只怕被别有用心的小人给盯上,反受其害。”
安素咬着瓜子,替她忧愁,这天天孝敬,却也难,一旦出事,倒不好脱身,好没讨着,反要陷进这是非里,倒不如自己这样,从来不送从来不管的。
“大约不碍事,若是有人在你的汤里却了手脚,这回子娘娘屋里的人该拿你来了。”安素笑着安慰道。
程先闻言,算是舒了口气,却又一脸的好奇:“你说,谁有这胆量,竟也明目张胆的下药药贵妃娘娘,这可不是自己找死的事么?”
“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自己找死的人。”安素正经下面色,回一句。
程先愕了愕,不懂她话里所指,也不知是心中赞同,竟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皇上的行程,该走到哪里,什么时候能回宫之类的闲话,程先的神情方慢慢放松下来,恢复常态,又答应送红烧鱼籽过来与安素解馋,方才起身摇摇摆摆的出去。
安素的眼皮子却跳个不停,心中总有种惶惶然的不安的感觉。
她叫进马宝来,让他出去再打听打听畅春院那猫倒底是怎么回事。
初一便过来朝她翻白眼:“这怀了龙胎,倒知道操心这些没所谓的闲事了,这回子这事,再怎么赖也跟咱们不沾边,你倒管什么。”
安素不理她的聒噪,伸手抚摸着依旧扁平的肚子,还不到两个月,也难为方太乙怎么就诊出来的。
想着,却又想笑,这一回不是方太乙哄她呗?是真的怀了孕罢?她想生下这孩子,非常想,这是她想要的。
马宝来没回来,倒是皇后宫里的太监孙国安哭丧着脸跑了来,也没进屋,只在院子中央与明月嘀咕了几句,便急匆匆的又走了。
安素趴在窗户边瞧着,明月那神色明显凝重起来,叫过屋里的几个婆子宫女,嘱咐几句,方才走进来。
看来这事是不能跟她说的事。
安素不打算问她,只盯着走出去的初一。
“小主,喝个安胎茶,方太乙大人再三嘱咐的,午膳前必要喝。”明月将药盅子捧过来,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安素接过来,慢慢喝着。
初一拿着绣花撑子进来,安素让明月去拿块麻糖来,屋里只留初一一个人。
“初一,你明月姑姑越来越小心了,这点子小事还怕我知道,她真以为我是鼻涕捏的呀,这事跟咱有什么关系,看把她吓的。”
刚坐下的初一抬头瞧她一眼,“噗哧”笑一声,点头:“可不是,太子要毒杀贵妃娘娘,跟咱们什么相干,她真是越老越胆小如鼠了,就怕担事。”
安素一口药汤子喷出口来,呛的大声咳嗽起来。
唬的初一丢了手中的撑子,过来与她捶背。
明月手里举着麻糖,跑进来,伸手给了初一一下子,骂道:“死蹄子,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越不让你啰嗦你越啰嗦。”
初一委屈的抽抽鼻子,退到一边。
安素擦了擦呛咳出来的眼泪,放下药盅子,接过明月手中的麻糖,放到嘴里慢慢嚼着,嘴角一抹渗人的冷笑:“别怪她,我想套谁的话,谁都得说,就是你,也得上当。”
“小主,这事与咱们无关,你别太往心里去。”明月轻声劝道,与她拭了拭前衣襟上残剩的药汤。
“可不是与咱们无关,咱们只坐山观虎斗就好了。”安素慢慢回道,面上的笑容已全部不见,眼中的光带上了冰锋。
明月狠狠的瞅了初一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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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执跪在李太后跟前,哭哭啼啼个不住,哭的李太后心烦。
“母后,小武不是那样的孩子,不会做那样的事,母后你倒是说句话呀!”王执哭道。
李太后慢慢挠着鬓角灰白的头发,阴沉着面容,一言不发。
她郑秀珠竟然来这一手,竟然趁皇儿不在宫中,搞起栽赃嫁祸这一套。
她是明白,小武根本不会做那事,可就算她明白有什么用?太子算外臣,外臣每日按例要送饭菜进宫孝敬职位高的妃嫔。
太子送来的,通常只送给她与皇后。
今儿惹祸的这碗汤,本是送给皇后的,王执不吃外面的饭菜,通常都是赏与其它院子的妃嫔。
可今儿偏偏有碗汤送到了畅春院!
若是以前,就是这碗汤没毒,她郑秀珠也能闹个天翻地覆,给王执头上按一个把她当奴作婢的罪名,更何况这碗汤还有毒。
就算她再明白,这碗汤是郑秀珠自己给自己下的毒,也还是没用。
没有证据,只是瞎猜,而她郑秀珠却有实证,那被毒死了的猫!
李太后觉得脑仁儿疼的厉害,不自觉有些泄气。
她怕是要对不起先皇对她的殷殷嘱托,对不起列祖列宗给她的这个位份,看来大夏这场储君之争,是避无可避,有愈演愈烈之势。
她想不通的倒是皇儿的态度,怎么就由着这个泼妇兴风作浪,而不理会。
她郑秀珠手里倒底握着什么钻天的把柄,让皇儿如此纵容她,不肯收伏她。
“脑仁疼,麻姑扶我里面歇会儿。”李太后紧皱着眉心,立起身来。
“母后,求您救救小武啊——”王执在她身后凄厉的哭喊,她的声实在是凄厉,喊的李太后越发的不耐烦,要这样一个女人有何用?不替儿子担事,便净惹事,如果不是她不细心,哪里会有这样的祸事上身?
内屋的朱漆大门在王执的哭喊声中吱吱呀呀的紧紧关闭。
眼前一片朱红的王执,闷哼一声,晕倒在地上。
大会忙上前扶起她来,边叫着娘娘,边与其它宫女一起,将她抬回了储秀宫。
王执再睁开眼时,安素正坐在她身边,低头喝着茶。
王执一个骨碌翻身起来,紧紧抓住安素的手,眼泪汹涌的流下来:“素儿,快救救我的小武,王执给你磕头,求你救救我的小武……”
说着,双膝屈在榻上,就要磕头下去。
安素示意大会上前,扶住她,将她摁在榻上坐好。
王执嚎啕大哭。
安素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喝完,掸掸衣襟,方才清冷的开口:”娘娘,勿燥,事情既然出了,哭也没用,总要想办法解决才是。“
“还能有什么办法,那碗汤的确是太子宫中送来的,送汤过去的人,也是太子宫中的人,郑贵妃是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碗汤喂了眼前的猫。那猫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么能脱得了干系!”王执哭道。
“太子他人呢?”安素问一句。
王执哭天摸泪,哽咽道:“他不过呆在自己宫中,出了这种事,就算郑贵妃无权处置他,前朝众臣也必有耳闻,想是早拿这事说事了,小武却不是有嘴说不清!”
安素端起手边的空茶杯,往嘴里送,送到嘴边,才发现是空的,遂又放下,微微叹口气。
这赃栽的结实,众目睽睽之下!
“我可怜的小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些年,终于还是不得善终,我可怜的孩子呀……”王执又开始如怨如泣的哭诉。
安素起身告辞。心中庆幸太子不与母后住在一起,否则烦也要被烦死了,这哭哭啼啼的。
安素刚走出储秀宫,正遇着麻姑沉着脸,操手走过来,见了她,嘴角咧了咧,露出些苦笑:“这时候,也就是你还来看看她,别人可都去了畅春院安慰贵妃娘娘去了。”
“姑姑何事?”安素问她。
“太后要你过去,她老人家有事找你。”麻姑道。
安素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默默点点头,跟着麻姑来到仁寿殿。
李太后半卧在榻上,喘成一团,喝了几回水,总算才压下喘去。
“老祖宗,你要保重才是。”安素坐在榻边,握住她的干枯多皱的手。
李太后长叹一声:“素儿呀,这后宫风起云涌,哪一刻能让我这个老婆子保重得了啊!”
“老祖宗,这也不是咱们能操心得了的事,等皇上回来自有定夺。”安素劝道。
李太后盯着她的脸,庄严的语气:“素儿,若皇儿回来后,也认定是小武做的,要治他的罪,除了他储君的封号,另立太子,你也认为皇儿做的对?”
安素跪到榻前,严肃了面容:“太后老祖宗,这不是安素该管的事,安素也不便插言。”
“如果哀家要你管呢?”李太后接言道。
安素摸了摸鼻子,脸色落落:“太后老祖宗想必是早有了主意,只是心中有所不舍,所以才问安素的罢?”
李太后的凤眸中露出赞赏之意,重重点了点头,声音变的苍老:“这种事,总得有个取舍,可不管如何取舍,必有后患,都说无毒不丈夫,其实最毒的该是妇人心呐。你我都不过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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