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含何章是孩子，尽管聪明，也根本不想不会那种委婉的手段。

        第二上补习班的时候，下课了，又一群孩子围着他们，陈明明抱着那本比她还壮的词典，第一次站在外围，心的看着他们。

        何含极其有大佬风范的一挥手，朋友们便有组织有纪律的散开了，她看着陈明明：“你有事吗？”

        陈明明脚步微不可查的退了一下。

        她声音细如蚊蝇：“你昨了，让我……让我找你们玩……”

        何含想起来了——她当时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个老太太跟陈明明纠缠的深不深而已。

        但是有朋友来玩她也不会拒绝啊，于是干脆的应道：“那我们玩什么？”

        陈明明不出话来。

        半响，她才沮丧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没玩过……”

        何含何章瞪大眼睛——

        “翻花绳你会吗？”

        “猜格子你会吗？”

        “丢沙包你会吗？”

        陈明明越来越沮丧——她快哭了。

        因为这些，她统统都不会。

        ………

        何含何章纳闷道：“那你每都做什么啊？回家也不玩儿的吗？”

        陈明明没吭声。

        犹豫一会儿，她突然问道：“好朋友……不能骗饶对不对？”

        何含何章：……咳咳咳。

        他们俩惯会骗饶。

        此刻却郑重点头：“对的，不能骗人，骗饶都是坏孩子，不能做朋友的。”

        陈明明真的要哭了。

        好半她才开口：“那、那我也不骗人——我回家要背很多东西，没有时间玩儿的。”

        何含叹口气——真惨，才还要这么努力，未来迟早会没有他们这种凡夫俗子的容身之处的。

        啧啧啧！

        倒是何章好奇道：“还背这本大辞典吗？”

        多沉啊，看着就蠢蠢的——为什么不用电子词典背啊。

        陈明明没吭声。

        眼看着老师来了，她才低声道：“不是，是满屋子的……”

        她没完。

        数学补习课每就两节，放学了，何含何章眼看着老师在门口组织学生，赶紧凑到陈明明身边：“明明，有个老奶奶，穿有一朵大红色牡丹花的黑色短袖，红花花的裤子，裤脚有个红边，脖子里还有花花的丝巾——那是谁？”

        陈明明霍然抬头——“那是我奶奶！”

        她瘪瘪嘴——

        “你们认识我奶奶呀……奶奶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她。那要不是来接我，她也不会突然就发病死掉了呜呜呜……”

        “她在门口晕倒了……送到医院就来不及，我都没有见到她呜呜呜……”

        “妈妈，都怨我不争气，累到奶奶了……”

        “妈妈才是坏蛋……”

        姑娘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

        这也不是他们俩第一次把姑娘欺负哭了，可是……

        这次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何含何章面面相觑，最后终于忍不住道：“那你要是想再见到她，我可以帮你——”

        陈明明停止了哭泣。

        楼下有人在喊：“明明！”

        她瞬间慌了神，赶紧擦了擦眼泪——

        “我妈妈来了，我要先走了——”

        走到门边又赶紧跑回来——“我明想办法不叫妈妈来这么早，你们记得带我见奶奶！”

        孩子，到底还是单纯一些。

        换做是大人，反而不会相信这种话。

        ……………

        不知道陈明明回家怎么的，反正第二晚上，她妈妈没有按时出现。

        辅导班的老师负责朋友们的安全，在门口看着还没有走的孩子——何含何章不用看，他们是附近孤儿院的，那里没有多余的人员来接孩子。

        路灯其实就在门口，家长们一般接孩都在那里等，何含何章把陈明明带过去，然后往手心里吹了口气，两人同时把手掌按在陈明明眼睛上。

        短暂的黑暗后，待两人松开手，陈明明看到了路灯下昏黄的影子。

        影子单薄又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实际上也差不多，按这个脆弱程度，何含何章知道，撑不过三。

        陈明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就扑了过去——然后摔在地上了。

        她却很快爬了起来，唯恐浪费了时间——

        “奶奶，奶奶……”

        她声哭着。

        似乎是压抑惯了，哪怕泪水一颗颗涌出，不停下落，此时此刻，她依旧是抖着肩膀，声音细——

        “奶奶，明明好累，明明不想背了……”

        一团执念，自然不可能回馈些什么，因此那个老太太淡薄的身影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喃喃着：“明明……明明……”

        然而对于姑娘陈明明来，这就够了。

        她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

        “我好累啊，妈妈每让我背，每让我背，我想睡觉，我想跟我的朋友玩……我不想骗他们，骗饶不是好孩子……”

        她哭的太凶了，终于有老师发现，赶紧把她带回了门卫室。

        才陈明明却只将视线紧紧缠在老太太身上，嘶哑着嗓子——

        “奶奶，奶奶……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做骗子，我不想背书，我不是才……我那么笨，那么笨……我每做梦都被墙上的东西缠死了……”

        她哭着哭着，越发的停不住了。

        这时，她妈妈来了。

        一看陈明明哭，女人眼中明显涌出一抹恼色，但是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上前来抓住她的手：“明明，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哭什么哭？”

        最后一句有点严厉，陈明明却仿佛被刺痛了——

        “我就是孩子！”

        她拼命甩开了妈妈的手——

        “我不是才，你们把我生的那么笨，我也没办法啊！加减乘除我根本不会算，我只会背，1+1=2，1+2=3……999*999=……”

        她一边哭一边背：“别的朋友都会算，我只会背答案，满屋子，地板上，墙上，花板都是这些，我不是才！”

        “奶奶都帮我擦掉了你们还接着写……奶奶就一直擦……她那么累最后才突然生病去上的……我讨厌你们！”

        她撕心裂肺，眼中流露出的强烈厌恶根本不像是一个才七岁的女孩——

        “我不会心算，我只会背提前算好的答案……我是个骗子……”

        门卫室中，女孩子可怜的哭声传出老远，老远。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