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情的考生们在定国公府门前围了几个时辰才渐渐散去,杜若宁回到家里,刚坐下喝了几口水,薛初融来了。
本来围着她问长问短的家人们都识趣地散开,留他们两个在花厅说话。
“先前人太多,我担心不够郑重,现在特地来和若宁小姐单独道声谢,多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照顾和帮助。”薛初融道,“我如今一贫如洗,没有能力报答你的恩情,只能给你一句承诺,将来无论何时何地,但凡若宁小姐有用到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若宁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笑着说道:“好啊好啊,就等你这句话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要反悔哦。”
“不反悔,我愿为若宁小姐粉身碎骨。”薛初融认真道。
“傻子,粉身碎骨了还怎么报答我?”杜若宁正色道,“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才能更好地报答我!”
“我知道了,为了若宁小姐,我会好好活着的。”薛初融又道。
“对,好好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杜若宁笑着点头,“过两天就要殿试了,经历了这么大的波折,你还有信心拿状元吗?”
“有,比从前还要有。”薛初融道,“从前我是为了我自己,现在是为了若宁小姐,我不能让人家说,若宁小姐拼命维护的人其实也没有多厉害。”
“哎,你这人……”
这个书呆子,今天是怎么了,净说些勾人眼泪的话?”
杜若宁快速眨了眨眼,说:“那就祝……算了,不祝了,我知道你可以的。”
上回她祝薛初和学子们都能旗开得胜,得偿所愿,结果却闹出这么一场大风波。
所以,这次就不祝了,省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薛初融知她心中所想,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殿试是皇上亲自点榜,不会再有黑幕了,所以,你祝与不祝,我都会是状元的。”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清瘦但俊朗的脸上充满了自信,春日的艳阳从花厅的窗格里照进来,将他笼罩在金色的光芒里,有种令人目眩的气场。
杜若宁看着他,不禁想起去年在效古先生书房门初见他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慌慌张张地跟在同窗后面跑,却不慎跌了一跤,羞得满脸通红。
后来每次见他,他都要跌一跤,有一次还撞倒了书架。
那时的他,就是一个青涩又容易害羞的大男孩,如今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成长为自信从容的谦谦君子。
真好!
“薛初融,你以后再也不会在我面前摔跤了。”她笑着说道。
薛初融愣了下,脸上慢慢起了一层红晕。
“若宁小姐,你又打趣我。”他也笑着说道,而后拱手深施一礼,告辞而去。
杜若宁送出几步,冲着他的背影喊:“薛同学,我等你的好消息!”
薛初融身形微顿,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缓缓举起右臂,握紧拳头用力向下一拉。
春风拂动他半旧的月白长衫,他瘦而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
三日后,嘉和帝在保和殿策问贡士,四百贡工黎明入殿,经过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随后颁发策题。
答题至日暮交卷,由读卷官八人轮流传阅,选出最优者十本进呈嘉和帝,再由嘉和帝御批钦定出一甲前三名,殿前传胪,张贴黄榜,布告天下。
放榜时,杜若宁自己没有去,而是派了贺之舟前去看榜。
贺之舟走得快,回得也快,一路打马狂奔回府,从大门口就开始喊:“小姐,中了,中了,薛公子中了状元,薛公子真的中了状元……”
所到之处,听到的人都跟着欢呼,尽管他们好多人都没见过薛公子长什么样。
但是管他呢,反正是小姐很看中很看中的人。
小姐为了他都坐牢了,他要是不中状元,小姐的牢岂不是白坐了。
好在这人是好样的,说明小姐没看错人。
定国公夫妇听闻消息也十分高兴,命人在府里各处挂起了红灯笼,又打发大管事亲自带人去买鞭炮,等到薛初融游街之后,要将鞭炮从城里一直放到他的菜园居以示庆贺。
游街仪式十分隆重,薛初融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官袍,手捧钦点圣旨,跨下高头大马,带领同穿红袍的四百进士浩浩荡荡在御街穿行,所过之处万人争相观看。
薛初融端坐马上,耳边欢呼声恭贺声响成一片,使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享受着这一刻的喜悦和荣耀,同时却又盼着这一刻早点结束,好亲自去国公府和若宁小姐说一声:看吧,我没有骗你!
而此时的杜若宁,正站在花园里一棵大树上遥望御街的方向,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自言自语:“薛同学,你果然没有骗我。”
只可惜,薛初融接下来根本没时间去见杜若宁,游完街之后紧接着便要进宫赴天子为他们举办的琼林宴,琼林宴后还要授封官职。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从此刻起,这四百位从几万学子中脱颖而出的新科进士,便一跃成为天子门生,光宗耀祖,前途无量。
文殿试之后,紧接着便是武殿试,嘉和帝这些天累得不轻,实在没精神亲力亲为,便命太子和兵部尚书一同主持殿试,待名次定好后由他宣布。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因此武状元的人选没什么悬念,甚至想作弊都作不了,只能给予在会试中便一骑绝尘的定国公世子杜若飞。
嘉和帝最近焦头烂额,差点都把定国公的事忘了,待看到呈上来的名单中第一名是杜若飞时,不禁愣了一会儿。
早在去年出了四十九篇菜地赋时,他便对这个杜若飞有些忌惮,后来江潋说反正杜若飞会和他爹一样死在北地,不足为患,他才打消了顾虑。
没想到最终却是杜关山害死了刘远,害他一腔算计落了空。
如今这杜若飞不但是菜地赋的主角,还是立了战功的少年英雄,前几天又因为国公府收留考生的事受人称赞,现在更要成为风光无限的武状元。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嘉和帝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很多事。
具体是什么,他又不太能想得起来,稍微想多一点就会头疼。
空虚道长说他最近不听劝告,接二连三地发火,损坏了身体各处的机能,尤其是脑子损伤最严重。
想要恢复如初,恐怕得再炼一炉血丹,指尖血的量也要加大。
嘉和帝很是心动,并且不再像第一次那般纠结,只想快点将眼下的事做个了结,好心无旁骛地炼他的血丹。
他想好了,这次不能让五皇子一个人出血,其他皇子也要出一些,兴许集齐了所有儿子的孝心,炼出来的丹药效果会更好。
因此,即便他对杜若飞做武状元万般不情愿,也没有提出异议,快速宣读了名次之后,便将剩下的事全都交给太子负责,自己迫不及待地回到御书房,召集江潋和宋悯前去商议。
“朕一天都不能等了,必须马上炼新丹。”他对两人交代道,“朕炼丹这段时间,朝堂后宫一切事宜全都由你们两个负责,好在文武科举都已尘埃落定,接下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舞弊案慢慢查,明昭余孽接着清理,杜关山的事等朕炼好了丹药,再从长计议。”
等他炼好丹药治好头疾,再好好收拾那个老狐狸。
“陛下提起杜关山,臣倒想起还有件大事未了。”宋悯轻咳几声说道,“若宁小姐该抛绣球招亲了。”
嘉和帝愣住,眉头紧跟着皱起,
他最近是怎么了,竟把这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杜家这对父女真真是他前世的冤家,害他一刻都不得安宁,烦死了!
“抛抛抛,让她明天就抛,朕姑且再忍一天,将这些烦心事一并处理了,等五皇子拿到绣球,朕立刻就下旨赐婚,然后去闭关炼丹,让他杜关山想求朕都见不着人。”
“是,臣这就让人去通知定国公府。”嘉和帝的话音尚未落地,宋悯便迫不及待地领命而去,似乎生怕嘉和帝再改变心意。
江潋盯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首辅大人急成这样,只怕这绣球无论如何不会落到五皇子身上了。
管他呢,反正跟他没关系,明天他就磕着瓜子等着看好戏,看看这出酝酿了许久的大戏,最终会如何收场。
小丫头能如愿以偿招到她心仪的天下第一俏郎君吗?
唉!
他心头突然有点堵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千呼万唤的抛绣球明天终于要来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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