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不是有蚊子?”茴香在外间迷迷糊糊地问,紧接着便是起床穿鞋的动静。
江潋刚兴起的念头被浇灭,忙转着头四下找地方躲。
杜若宁也慌了神,扬声冲茴香道:“不妨事,已经被我打死了,你不用起来了。”
“奴婢还是去瞧瞧吧!”茴香已经起来点亮了灯,端着向里间走过来。
“怎么办?”江潋慌乱地问。
杜若宁笑起来,不焦不急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到床底下躲一躲?”
江潋:“……”
他才不要!
堂堂东厂提督,司礼监掌印,嗜血成性,杀人如麻,躲在床底下算怎么回事?
即便没人看到,脸也不能随便丢的。
眼看着茴香已经走近,无奈之下,他只好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杜若宁笑得肩膀直抖。
茴香端着灯进来,看到大开的窗户,恍然道:“怪不得有蚊子,窗子被风吹开了。”
说着便放下灯,去把窗户关上,从里面栓起来,又走到床前,探头将帐子里面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我睡前明明把帐子都掖好了的,怎么全开了。”小丫头奇怪地嘟哝。
“谁知道,兴许是蚊子扒开的。”杜若宁道。
茴香扑哧笑了:“小姐净瞎说,蚊子哪有这么大的力气,它要能把帐子扒开,那准是成了精。”
杜若宁也跟着笑:“兴许就是一只蚊子精呢!”
“什么蚊子精,就是小姐您睡觉不老实。”茴香确定里面没有蚊子,这才退出去,把纱帐边缘全都掖好,叮嘱道,“小姐好好睡,可别再把帐子弄开了。”
“好。”杜若宁笑着答应她。
茴香似乎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歪头问她:“大半夜的,小姐怎么这么乐呵?”
杜若宁忙收了笑,反过来抱怨她:“叫你不要进来,你非进来,是你说蚊子成精我才笑的,把我瞌睡都笑跑了。”
茴香啊了声:“小姐睡不着的话,要不要我陪您说会儿话?”
“不用不用,越聊越睡不着。”杜若宁摆手道,“你快去睡吧,你把灯端走,我酝酿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茴香应声是,端着灯回了外间,临走再三嘱咐她睡觉老实点,别又把帐子弄开了。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杜若宁躺着等了一会儿,听到茴香上了床,吹熄了灯,再没有任何动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也没敢穿鞋,光着脚摸到窗前把窗子打开。
外面静悄悄的,除了虫子的鸣叫,没有任何动静,她不禁疑惑,探头向外看,极小声的嘟哝道:“蚊子精不会是飞走了吧?”
“没有。”房檐下突然倒吊下一个脑袋,长发飘飘的,差点没把她心脏跳停。
“既然瞌睡跑了,不如上来吹吹风。”江潋从上面翻下来,向她伸出手。
杜若宁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又怕惊动了茴香再来帮忙捉蚊子,只得作罢,将手递了出去。
江潋握住她的手略一用力,便将她从里面拉出来,揽着腰飞上了房顶。
国公府的暗卫在暗中看着,并不现身阻止。
国公爷说过不让他们管,他们便只好当作看不见。
两人在屋顶上并排坐下,吹着凉风晒月亮。
“你不是要在宫里守着皇帝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杜若宁问道。
江潋不答反问:“姓宋的都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挨了一顿骂。”杜若宁说道,偏头看他,“怎么,东厂的眼线都安插到我头上来了?”
“不是。”江潋忙解释道,“最近形势紧张,我只是不放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确定不是来自未婚夫的监视?”杜若宁打趣道。
江潋轻笑,不去与她争辩:“首辅大人好可怜,挨了你的骂,还要替皇上当说客,劝说皇子们为皇上献肉,他要是知道这主意也是你出的,会不会气得吐血而亡?”
“吐死活该!”杜若宁甩着头发笑,“他有没有告诉李承启我是谁?”
“没有,还早,他还没被逼到那份上。”江潋道,“我方才去了趟东宫,对太子和皇后晓之以理,明日太子大概会同意割肉给李承启,宋悯在五皇子那里待了许久,五皇子可能也会做出和太子一样的决定。”
所以,剩下的五个皇子中,除了年幼的七皇子,至少有三个会在这次事件中彻底丧失争夺皇位的资格,甚至还有人会因此丧命。
而江潋要做的,便是借此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几位皇子背后的家族和势力扳倒,把那些空出来的位子安插上自己人,尽可能地掌控朝堂上的话语权,为将来不管是杜若宁还是二皇子上位提前把路铺好。
等到整个朝堂都换成他的人之后,皇位谁来坐便是他说了算,即使他要自己坐,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到那时,就算宋悯死都不肯说出你的身份,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阻碍。”
这天下,只要她想要,他便双手捧到她面前,谁敢不从,他就送谁去见阎王。
杜若宁认真听他说完,点头道:“好,你做得很好,这一局结束后,便只有太子和五皇子能够相互抗衡,到时候不用旁人插手,他们自己就会在陆朝宗和宋悯的指导下斗成乌眼鸡,趁着他们互殴,你正好陪我去江南寻宝藏,顺便散散心,好好游历一番,以慰你这些年的辛劳。”
“寻宝藏呀?”江潋迟疑了一下,“其实也不用急着去寻,我这些年积攒的钱足够了。”
“你的是你的,你自己先留着好了。”杜若宁道,“用父皇的钱夺回父皇的江山,我觉得这样更有意义。”
江潋想说什么又没说,心里隐约有些失落。
公主这是在和他见外吗?
他这些年拼命积累财富,本就是用来给她报仇的呀,她却让他自己留着。
如果不是为了她,他要这些钱干什么?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就被夜风吹散了。
“怎么了?”杜若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你是不是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这里。”江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这里有些难受。”
“怎么回事,是不是余毒又发作?”杜若宁顿时紧张起来,伸手按压在他心口,“疼吗?”
“疼。”江潋点点头,“针扎似的。”
“那怎么办,我带你去找景先生?”杜若宁说着便要拉他起身。
“没事,也不是太疼。”江潋道,“你帮我揉一揉,看看会不会好些。”
“哦,好。”杜若宁一点都没怀疑,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按在他心口轻轻揉了起来,“行吗这样,轻了还是重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嗯。”江潋懒懒地应了一声,“不轻不重,感觉还行。”
“那我再接着揉。”杜若宁信以为真,就这样一直揉一直揉,边揉边问,“景先生的老友到底什么时候来,这都多少天了,是不是再去个信儿催一催?”
江潋被她揉得昏昏欲睡,眯着眼睛道:“不急,这样挺好的。”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帮他揉下去,他情愿这毒永远解不了。
杜若宁觉得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直到江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身子也慢慢向朝她这边歪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你个骗子,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她气呼呼地在江潋背上拍了一巴掌,觉得不解气,又用力推了一把,将他推倒在房顶上。
江潋“哎呦”一声,顺势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倒在自己身上,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杜若宁下意识挣扎,不小心踢落了一片琉璃瓦,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守在暗处的护卫很是为难。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要是不现身,会不会显得太疏于职守?
现了身,会不会让小姐和姑爷很尴尬?
国公爷也真是,他对这个女婿就这么放心吗?
去了势的男人也是男人呀,也很危险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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