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萧妍坐在长廊下的摇椅上摇着扇子看月亮。
“娘娘,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和畅音殿的人说了,今晚您去看戏。派出去的人刚才来回禀,萧常在身边的梨儿给御前的人递了银子,知道皇上今晚会去荣妃娘娘宫中,途中会经过云鲤池。”
萧妍莞尔一笑,看向天边的晚霞,没有说话。
直到手边的茶冷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萧妍才起身道:“为本宫梳妆吧。”
“娘娘?”毋越面带疑惑,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今夜要盛装去看戏,但仍上前搀扶住萧妍往寝殿走去。
萧妍勾起唇角笑了笑,看向了毋越。
毋越对上萧妍的眼神,小心翼翼试探着猜测道:“今日是荣妃娘娘入潜邸的日子,皇上必然会陪在荣妃娘娘身边,但是明日新的小主们便要入宫了,萧常在自然心急。”
萧妍点了点头:“不错。”
毋越见自己猜对,才有了些自信继续道:“娘娘故意在今日送瑶琴给了萧常在,便是要让萧常在今夜以琴争宠。”
毋越说着说着,不由地拧起眉头:“但是奴婢不明白,娘娘梳妆,是觉得荣妃娘娘今日又会惹恼皇上?”
萧妍敛了敛裙摆,跨进殿内。
“依萧桐往日的性子,凡是我的,她都要学去。她得了《婉歌》自然会勤加练习,恰逢今日又得了一把新琴,自然会去奏与皇上听。萧桐若是在今夜截了荣妃的宠,荣妃自然会记恨她。”
萧妍在铜镜前坐下,轻轻描眉:“但萧桐奏的是《婉歌》,琴身是檀香木做的,她的眉眼又与本宫相似,你猜,情至浓时,皇上会怎么做?
“皇上自然会思念娘娘!”毋越惊叹道,心底不由地对自家主子生出敬佩来。
萧妍为自己涂上口脂,看着铜镜里自己,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萧家既然想让萧桐来代替我,那我便亲手教教她,如何更像我吧。”
“可是畅音殿的人已经在恭候娘娘了。”毋越提醒道。
“本宫知道,今夜这戏,是一定要唱的。”说着,萧妍的目光落在铜镜边的墨绿布袋上:“本宫的母亲不得安寝,本宫怎么会让苏氏母女两个夜夜好眠呢?”
“皇上驾到!”
听闻宫外通报,萧妍顺手将布袋扔进匣子里,起身去接驾了。
萧妍行完礼,起身问道:“怎的皇上今夜来了?”
“明日新人入宫,朕想来陪陪你,阿婉深夜盛妆是要去哪里啊?”景离拉着萧妍的手,行至榻边,在榻沿上坐下身。
帝王生性多疑,今夜自己翻的是荣妃的牌子,皇后盛装,必是准备要外出的,但是深夜这般,便惹人好奇了。
萧妍顺手理了理鹅绒软垫,给景离垫在了身后:“臣妾想着今日皇上是不会来了,便在畅音殿点了戏,想去看戏的。”
语气中带着习以为常的无奈,习惯了与旁人分享丈夫,也习惯了夜深自己的丈夫不在身边。
景离眉眼中掺了些复杂神色,一时不知待如何接话,炯炯目光对上萧妍抬头一瞬时清澈的眼眸,缓缓失了神。
“皇上?”萧妍轻唤景离,景离才从思绪中拉回神来,萧妍笑笑轻声道:“今日是荣妃入潜邸的日子,皇上应当陪她才是。”
景离面上有些犹豫,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迟迟没有说话。
“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明白,”说着,萧妍将手轻轻抚在景离的手上:“可是今日,荣妃妹妹定然是在盼着皇上的,皇上可不能这般狠心啊。”
景离的眉头缓缓拧了起来,狠心两个字重重地敲在了景离的心口上。如果不去未央宫看荣妃便是狠心,那就这么扔下萧妍不管,又何尝不是无情呢。
犹豫片刻,景离看着萧妍的眼神中蕴着不舍,抬起手摸了摸萧妍的左脸:“那朕明日再来看你。”
萧妍将脸往景离的手上又贴了贴,笑容甜美地点了点头。
两人拉着手离开凤仪宫,萧妍先送景离上了御辇,景离边坐上轿辇边随口问道:“点的是哪出戏啊?”
“回皇上,臣妾点的是《春梅》。”
景离闻言背影顿了顿,回过头来却又目光躲闪回去,没再说话,乘上御辇离开了。
“臣妾恭送皇上。”
萧妍目送皇帝仪仗消失在黑夜中,转身乘上凤辇,往畅音殿去了。
“皇上明明都来了,怎么娘娘还要皇上去荣妃宫中?”毋越在轿辇旁小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些疑惑和不悦。
萧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投向长长宫道的另一头。
夜色浓稠,红墙上的灯笼高高挂着,星星点点照亮长长的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畅音殿。
轿辇还没停稳,萧妍便看见畅音殿里站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挺拔的身姿负手而立,听见萧妍走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目光温柔。
只一对视,两滴眼泪便从萧妍的眼中滑落。
惊喜混着委屈,从眼中夺眶而出。
这两滴泪,萧妍在寝殿里排演了不知多少次,这才能精准地流进景离的心里。
“阿婉怎么哭了?”景离上前握住萧妍的手,另一只手轻轻为萧妍擦去泪渍,轻轻在萧妍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皇上怎的还是来了。”萧妍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但是眼里却含着深深的委屈。
景离拉着萧妍的手落了座,缓缓道:“明日新人入宫,这是朕登基后第一次选秀,你是朕的正妻,今夜,朕理应陪你。”
看完戏,御辇与凤辇一同回了凤仪宫。
《春梅》讲的是陈春梅与范林是一对青梅竹马,自小定亲。后范家遭难陈家悔婚,范林因此生了心疾身亡,陈春梅闻讯毅然前往吊唁的故事。
萧妍便是用这出戏,暗示自己与景离,青梅竹马,却因为自己的皇后身份不得不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看似在为陈春梅的忠贞不渝所感动,实际上也是在为自己的不得已而落泪。
听了《婉歌》,又闻到檀香,景离必然会想起自己与萧妍的从前,因帝后情深为人称道的景离,又怎么会在新人入宫的前一晚冷落正妻呢。
萧妍特地就选了七月初九作为新人七月初九入宫的日子,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未央宫内。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又热,热了复凉,凝上了一层薄薄的油霜。荣妃抄起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茶盏碎片混着茶水,划破了未央宫的宁静,满地皆是破碎。
“娘娘息怒。”
未央宫上下跪成一片。
“她萧桐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女,进宫几日便敢夺本宫的宠!”荣妃眯了眯眼睛,将丝绢在拳心握紧:“此事定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听闻皇上由萧常在处先去了凤仪宫,之后皇上又从凤仪宫来了咱们未央宫,可是不知为何在半路又改道去了畅音殿。”荣妃的贴身侍女重新奉了一盏茶,上前低声道:“含影来报,皇上离开琼华宫时,萧常在还追了出去呢,皇上走后萧常在在寝殿砸了好些东西,咒骂了皇后许久。”
“这么说...这萧桐和皇后不是一伙的?有个皇后嫡姐这么好的靠山放着她居然不要。”荣妃不禁凝眉,纤长的手指抚上茶盏,掌心传来一片温热。
许久,荣妃眉头舒展,勾唇笑了笑:“让含影看好那萧桐那蠢货,事无巨细都要一一禀告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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