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燕儿妈回来的时候，马老太讲起了燕儿母女的事来。

        燕儿妈以前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女工，爸爸则是外地人，同属企业里的活同工。燕儿爸爸人长得帅气，嘴巴也甜，能说会道的，也会整事儿。燕儿妈妈正是看上了他这些优点，不顾亲朋好友的反对，硬是和燕儿爸结了婚。燕儿爸不但抱得美人归，还过上了渴望已久的城里人的生活。

        刚结婚的头两年，小两口也确实恩爱，小日子也过得甜蜜。

        其实那时候，企业已经负债累累了，到了破产的边缘。终于，在一九九三年底，政府迫于经济压力，要求企业改组，企业被迫不得不进行重组和裁员。

        燕儿爸爸属于活同制工人，首当其冲的成了第一批被裁的人员，燕儿妈在当时正怀着孕，肚子里的燕儿已经两三个月了。

        因为燕儿妈文化不多，但企业考虑到燕儿妈和燕儿爸的实际情况，出于照顾燕儿妈的原因，把燕儿妈留了下来，做了一名厂里的清洁工。

        就在燕儿妈临近生产前的三四个月，燕儿爸在一次和以前的工友吃饭喝酒中，说了厂里领导不少的坏话，被好事的人把话传到领导耳朵里，领导找燕儿爸对质理论，燕儿爸气不过，一急之下，当众把领导打了两耳光。

        好嘛！老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况且还是领导的脸，哪里是随便就让人打的？

        领导在后来的一周内，找了一个理由，把燕儿妈也整下岗了。原因既简单又粗暴，就是燕儿妈上班爱迟到，破坏了厂里的制度。厂里本来就负担重，有这么一个由头，自然就不顾燕儿妈的死活了，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公报私仇。

        燕儿妈不服，多次找相关领导反映情况，但由于燕儿妈人微言轻，终是没有回到原单位去。后来街道办事处出于同情，给燕儿妈介绍去了一家私有企业工作，还美其名曰，说什么照顾下岗工人，让其下岗再就业。

        迫于生活压力，燕儿妈最终还是去了那家私有企业，仍然是做了一名厂里的清洁工。燕儿爸则出去四处找活，东一天西一天的找点零活儿干，窘迫的日子得以缓解。

        一打眼，到了燕儿妈生产的时候，她请假产下燕儿，一个多月之后，又回到厂里上班。燕儿爸因为没有正式的工作，便在家里成了全职奶爸，照顾着燕儿。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少了一个人工作，多了燕儿这么一个花钱的主儿，日子变得更加难过。时间久了，燕儿爸难免有怨言，小两口开始吵架，到最后变成了大打出手。

        福不双降，祸不单行。

        两年后，燕儿妈所在的私人企业也因为产品单一，经营不善，最后老板无奈之下，把工厂关门大吉，燕儿妈又一次失业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经常看见燕儿妈鼻青脸肿的，不用说，当然是燕儿爸下的手。

        终于有一天，燕儿爸丢下母女二人，一声不吭的跑了，一去就是几年，直到现在也是音讯全无。

        从此，在附近大街上，经常看见燕儿妈骑着一辆破烂的人力三轮车，车斗里的一个角落是年幼不足三岁的燕儿，车斗的另一半，则是一些便宜的各式花草，沿街叫卖着，卖花呢...！卖花咯...！

        就这样，一晃又是两年，在燕儿满五岁的时候，燕儿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每天自己早早起床，做好一天的饭，用一个捡来的保温盒，把自己中午吃的装进保温盒里。燕儿要吃的，则放在家里，然后，骑着三轮车出去卖花。

        这期间，燕儿妈还教会儿燕儿怎么卖花。她经常把一些卖剩下，不怎么新鲜的花，利用晚上回来的时间，把这些花整理好，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让燕儿在白天的时候，到附近大街上叫卖。

        这就有了之前燕儿抱着李飞大腿不放，让李飞买花的事。

        “燕儿爸这多年，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吗？他就不想燕儿娘俩吗？”听完燕儿娘俩的故事，宋莜莜忍不住问马老太。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三四年没见过她爸了。问起这娘俩，也不说，时间久了，也就不再问了。只是苦了这娘俩，尤其是燕儿这孩子，别看她不怎么说话，那是她胆小，其实这孩子呀，可是聪明着呢！”

        “这人怎么这样狠心呢！这燕儿妈也不去找燕儿爸爸吗？”一旁的杜若兰插嘴问。

        “找！怎么找？这世界那么大，没一个准音儿，上哪去找？那不是大海捞针吗？”马老太笑笑之后，又看向独自坐在一边的燕儿，仍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因为，马老太见得太多，已经习惯了。

        天色越来越沉，李飞此时早已经忍耐到极致了，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刚才马老太讲的燕儿母女的故事，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人间疾苦也就是书本里的一个词语而已，他更在意心是，灯红酒绿与纸醉金迷。

        经过一番说辞之后，李飞最后留下两千元钱作为赔偿，扬长而去。还大言不惭的说，如果燕儿妈回来之后，有任何的不满，可以随时去找他，他站不改姓，坐不更名，所有的一切，他都能承担。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李飞却不愿承担更多等待的时间。这看似等待的时间，其实更是一度人间温暖，李飞他给不了，他也没有。

        “师母，先不您也回去吧！再不回去，王教授该着急了，这里我和若兰留下来就行了。再说了，现在还不知道燕儿妈什么时候回来，如果燕儿妈回来的时候，有什么不满意，我们再联系您和李飞。”

        宋莜莜眼见时间不早，便如实的对许云说道。

        “你俩在这里行吗？还是再等等吧。”

        “师母，莜莜说得有理，如果到时候不行，我们再联系你们，而且，我有一种直觉，我感觉燕儿妈是一位明事理的人，她应该不会为难我们。”杜若兰也帮腔说道。

        迟疑片刻，许云最后还是接受了两位学生的意见，选择先行离开回家。

        “记得好好给燕儿妈解释清楚，把医院检查的结果也一并给人家看，让人家心里踏实，千万别和人家急，如果人家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只要不过份，都可以答应人家，听刚才马婆婆说来，这也是苦命的一家人。”

        “我们知道，一定会给燕儿妈解释清楚的，就算人家有什么，我们也不会和燕儿妈急的。”杜若兰应允着。

        “好，我相信你们，也相信燕儿妈。我这里有六百多块钱，我留下坐车回去的钱就行了，把这六百元帮我转给燕儿妈，也算我对燕儿的一点补偿吧。”许云一边说话，一边取出身上的钱，递给宋莜莜。

        “走吧，我和若兰送您出去。”宋莜莜接过许云手里的钱，拉着许云的手，笑嘻嘻的说道。

        返回马老太住处，马老太已开始做晚饭了，房间里只留下燕儿一个人在。

        “燕儿，你能不能带姐姐到你家去参观一下呀？”宋莜莜小心的问燕儿。

        燕儿闻言，眼睛一亮，瞬间精神不少。显然，燕儿在马老太的家里并不自在，有那么一丝拘谨。

        “可以吗？”杜若兰也问着。

        燕儿望望杜若兰，又看看宋莜莜，最后，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走，我们去向马奶奶说一声，然后你领我们去你家。”宋莜莜在燕儿点头之后，急忙拉起燕儿的手，向马老太厨房走去。

        说明原因，别过马老太，宋莜莜牵着燕儿，杜若兰提着之前买的一大包水果，三人走向燕儿家。

        “燕儿，你想不想你的爸爸呀？”路上，杜若兰问燕儿。

        “我...！我没有爸爸，妈妈说爸爸不要我们了。”这是燕儿向杜若兰说的第一句话。

        牵着燕儿手的宋莜莜，听燕儿这样说，更觉心疼。她只想快点到燕儿家，去看一看，这娘俩居住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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