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龙城下,如同钦州城一般,一片狼藉。
所不同的是,卢尘洹几乎毫不费力,便凭借着威猛绝伦的子母炮,攻破了升龙城。升龙城的守军,尚未明白怎么回事,禁军已经冲杀进来了,与守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还是监察司厉害,居然提前给出了安南皇宫的所在,六十炮轰过去,也不知道那李日尊有没有被打死?”邹游在甲板上,略微叹息地说道。“只可惜我们的战船,禁不住连续的重炮,每艘战船只能打一炮,算起来不过打了六十炮而已。要是再有三个六十炮,说不定就把李日尊给逼降了。”
卢尘洹冷笑一声,拿出一张绢布,斩钉截铁地说道:“安南人狼子野心,岂会轻易投降?邹大教习,想必你没看过这露布吧?”
露布,一般是泛指布告通告之类,比如说安民告示,也属于露布的一种。国与国之间的交战,往往会写露布,向己方、敌方百姓宣扬出兵的“正义性”。邹游作为皇家军校的“高材生”,肯定是知道露布是什么的。
卢胖子把露布丢给邹游,邹游摊开一看,轻声念了出来:“天生蒸民,君德则睦;君民之道,务在养民。今闻顺主昏庸,不循圣范,听贪邪之计,作新政助役之科,使百姓膏脂凃地,而资其肥己之谋。盖万民资赋于天,忽落那要离之毒,在上固宜,可悯从前,切莫须言。本职奉国王命,指道北行,欲清妖孽之波涛,有分土,无分民之意。要扫腥秽之污浊,歌尧天享舜日之佳期。我今出兵,固将拯济,檄文到日,用广闻知。切自思量,莫怀震怖。这……这简直颠倒黑白,无耻至极!!!”邹游虽只是稍稍识字,文采不算很通。但还是看得出这篇文诰的主要意思是谴责大顺皇帝昏庸,变法误国,大顺百姓处在水深火热的黑暗统治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甚至想吃一顿饱饭都难。因此,李朝统帅李常杰指挥光辉灿烂的李朝军队,要扫清大顺天空的阴霾,给大顺百姓一个尧天舜日的幸福生活。所以,大顺的百姓不要害怕,打开大门欢迎李朝军队。
邹游气得目眦尽裂,正想把这露布撕了,却被卢胖子拦住了:“作甚?这可是我们出兵的佐证,你撕了,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找!”
卢尘洹的意思很明确,这露布上可是盖着李日尊的印玺,这么好的证据,去哪里找?他们为什么出兵,还不是因为看了这露布,义愤填膺,才决定出手“讨伐”交趾的么?
邹游也不傻,很快便领悟了:“指挥使说得是,是我鲁莽了。”
卢尘洹把这露布交由亲兵贴身收好,才拿过自己的马槊,意气风发地说道:“走,进升龙城,找李日尊算账去!”
邹游点了点头,也从亲兵手上接过了一杆装着刺刀的洪祥式步枪,跟着卢尘洹跳下新式战船,跟在禁军冲锋集团,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升龙城中。
升龙城不愧是交趾的京都,繁华程度与别地很是不同。便是相比起大顺偏远地方的州府,似乎也要好上一两分。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在兵灾之下,再繁华的市井,也不过是沦为焦土的份。
升龙城主街道两旁的商铺,被子母炮轰得七零八落,早已不见往日盛况。
青石板的街道,随处可见散落在地的,已经变了形的炮弹。
被误杀的平民,在街头哭喊着。一些死去父母的孩子,无助地嚎哭。邹游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竟有些同情的意味,正想过去,却被卢胖子叫住了:“想想前些年钦州、廉州和邕州(后世南、宁),多少百姓被交趾大军弄得妻离子散,家财尽散?多少劳力被生生掳到交趾,为奴为婢?邹大教习,收起你的菩萨心肠,可曾记得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邹游愣住了,卢胖子没有理他,而是径直往皇宫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道:“捉到李日尊没?”
“回禀指挥使,未曾见到过伪帝!”
卢胖子皱着眉问另外一伙禁军,还是得到了同样的回答。一路问下去,都是相同的答案,心中已经有些明了:“这次虽说是突袭,但前后打了近一个时辰。李日尊这老小子也不傻,明知道打不过,还不跑?”
邹游也跟了上来,提议道:“要不问一下安南的百姓?”
卢胖子沉思了一会,缓缓地说道:“不必了,李日尊肯定逃了,我们只是集中兵力攻打东门,升龙城西门、南门和北门,都不曾有过兵力。李日尊逃出去,也是情理之中。哼,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李日尊连皇宫都不要了,肯定留下很多金银财宝在皇宫之中。我们不能白来一趟,先把皇宫围了,把金银财宝搬到船上才是!”、
“此计甚妙!”邹游也赞同道。
卢胖子微微有点遗憾:“带的兵力太少了,若再给本将五千兵马,这李日尊插翅难飞!”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邹游劝道,“指挥使莫要灰心,待得折将军杀尽钦州城下安南人,南下与我们会师。介时李日尊能逃到哪里去?他不要皇城,不要这升龙城了?那安南百姓,为何还要拥护他这个伪帝?”
卢胖子也知道是这个理,他的头脑异常清晰:“李日尊肯定会卷土重来,我们能不能守住升龙城,还两说!”
邹游也点了点头:“李日尊不可能放弃升龙城的,他肯定会召集兵马,前来攻打。我们只有六千余兵力,还要留下一千看守战船,兵力不够啊!据监察司暗报,安南人的水师也挺厉害的,上次不过船少,要是聚集了几百条船,一字排开围在河道上,便是胜了也只是惨胜……”
卢胖子苦笑道:“兵力悬殊,尽力而为吧!兵书上说,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此乃围地,唯有巧出奇谋,方能转败为胜,候得援兵至。不知邹教习,可有良计?”
邹游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叹息道:“还是先安民罢,圣上早就视安南为大顺国土,安南百姓日后,也会是大顺百姓的……”
这个是原则问题,禁军军纪严明,除了误杀以外,“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是必须遵守的。唯有这样,方能使敌国百姓认可大顺的统治,卢尘洹当然不敢违抗陆承启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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