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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23，小年。

        柳树屯召开社员大会，算工分、分钱、表扬优秀社员。

        谢赟家不光还完了超支，还分到手上16块3毛，谢赟和谢燊俩人就跟俩暴发户一样，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还念念叨叨，“我们总算不欠大队钱了。总算不欠债了，这下子我们家人都能睡个好觉了。”

        张仁杰问她：“你们压力这么大呢？”

        谢赟说：“那可不，一天还不完超支，我们就一天睡不好觉，做梦都想下地去干活挣工分。尤其是我妈，欠着大队钱，她腰都直不起来。”

        张仁杰笑道：“你们心太重了。还不完就慢慢还，总能还上的。”

        谢赟虽然没被点名上去讲养猪经验，但是她领了一朵大红花，得到了“养猪先进户”的称号，和其他几户养出了二等猪的人家一起接受了表扬。

        此外，受到表扬的还有“积肥先进户”和“工分大户”。

        这两种，通常都是家里人口多的人家。

        大队还表彰了“先进个人”，这一个奖项，谢赟都没排上号。获奖的10个人，都是一天假没请过，天天拿最高工分，而且休息日也不休息，在队里干别的活。

        这些才是真正的铁人。就比如王庆丽同志。她挣的工分比谢赟还多。

        这些获奖的，除了精神表扬，还都额外奖励了5斤粮。

        开完这次大会，柳树屯大队的这一年就算结束了。从现在开始到大年初五，都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是一年到头难得的休息时间。

        腊月24，张瑞凤休息，一家三口开始扫房子。

        这时候的“扫房子”是认真的，不是简单的打扫卫生而已。

        他们把屋子里所有能挪动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拿到院子里晾晒，然后把房顶、房梁、墙角、墙壁、各种犄角旮旯，全部清扫一遍。

        扫完以后，开始糊墙。张瑞凤从公社废品回收站买回了一些旧报纸。

        他们家以前是没有糊墙的，中间那间灶屋的墙已经被熏黑了，看着不好看。这回正好给它糊上。

        这项工作从早晨干到傍晚，才终于干完。

        看着焕然一新的家，三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

        腊月25，谢赟带着谢燊去县城，本来还说要和张瑞凤一起去，但是年前是粮店最忙的时候，张瑞凤要一直忙到年三十，没有假期了。

        没办法，他们姐弟只好自行去逛县城了。

        刚出村子就遇到了王庆丽姐妹俩，还有许五美。

        谢赟问她们：“你们是去公社还是去县里？”

        王庆丽笑道：“去县里，去见见世面。我和我姐也分了点钱，不过要留着开春抓猪崽，我们俩就是去看看，不买东西。”

        脱离了那个家，她们姐妹俩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这不，闲着没事就想出去走走看看。

        谢赟笑道：“我和木木也主要是去逛逛。我们现在无债一身轻了。五美，你呢？”

        许五美情绪不太高的样子，回道：“我去了再说。”

        王庆丽问她：“你对象回来了吗？”

        “回来了。”

        “你跟他说上话了吗？”

        “说上了。”

        王庆丽还要再问，被王庆红拉了一下，她示意妹妹看看人家的表情，五美明显看着不太开心的样子，就不要再问了。

        王庆丽却不理会这个，对象回来了，马上要结婚了，五美却不开心，那多半和她对象有关系啊。她和五美好歹是战友，有一起住了半个月的情谊，不问清楚怎么行？

        所以，她接着问道：“你们是年前结婚还是年后结婚啊？”

        许五美一脸沉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赟问道：“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啊？”

        许五美说道：“比我高，个子有一米七多点，长得还算可以，当兵的嘛，看起来一身正气，比咱们大队的那些男的要有精神，板正。话不多。”

        谢赟问道：“他啥时候回来的？”

        “前天下午。昨天下午他去我家了，给我爸带了一瓶酒，给许成带了一包硬糖块。跟我说好了今天一起去县城百货大楼，给我买身新衣服，结婚的时候穿。”

        “那他人呢？”

        许五美拉下脸，说道：“带着他妹先走了。”

        谢赟：“……”

        王庆丽问道：“他妹陪你们一起逛？”

        许五美说：“昨天没提这个。我以为是我俩一起逛。”

        王庆红说道：“就算是他妹陪你们一起逛，那你们三个一起走啊，他带他妹先走算怎么回事？”

        许五美说：“他买了一辆自行车，骑车带他妹先走了，说是去县城等我。”

        谢赟脱口而出：“他有病吧！”

        王庆丽说道：“可不是有病吗！病的还不轻呢！他带他妹去逛，什么时候去不行，非得凑今天啊？再说了，就算要带人一起去，你们三个都走着去啊，他俩骑车去，让你一个人走着去，有他这么干事的吗？你是他对象，还没嫁给他呢，他就这么对你，要是结了婚，你在他家有什么地位！”

        王庆红又拉她，让她少说两句。虽然她妹是好心，但是有句老话不是说了吗，外人少掺和别人两口子的事，人家才是一家人啊。

        王庆丽看了看许五美的表情，没再说话，倒不是听了她姐的劝，而是担心把许五美的心窝子给捅坏了。

        她停下了，谢赟又接上了。她问：“这事是他妹要求的，还是他自己就想这么干啊？”

        许五美回想了一下，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到他家的时候，他跟我说，‘兰萍也想去城里逛逛，我这车只能带一个人’，然后他妈就说，‘兰萍还小，对这辆车比较新鲜，你以后是她嫂子，你多担待，让她跟你们一起去吧，正好今天也去买点东西，逛逛百货大楼。她没走着去过县城呢，让她坐车过去吧’。”

        谢赟：“所以这事他妈也知道，而且还赞成。他自己也没说什么反对意见，没对你表示抱歉，或者说他今天和你去，改天再和郑兰萍一起去，他什么都没说？”

        许五美回想了一下，说道：“他没说。他们家人似乎都觉得我不会有意见，或者说，我不敢有意见。”

        谢赟“啧”了一声，说道：“这一家人都不懂事，还不如我家木木。”

        谢燊当场拆台：“不是啊，姐，你以后要是跟人出门，我也要跟着的。”

        谢赟：“？？？”

        谢燊补充道：“我不坐他车，我跟在车后面跑。我怕他欺负你。”

        谢赟：“……”

        王庆丽哈哈大笑，“你姐厉害着呢。我们训练的时候，男兵也打不过她。”

        被谢燊这么一打岔，许五美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

        谢赟说道：“郑家这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吗？”

        许五美点了点头：“应该是吧。不过他们打错算盘了。就像庆丽说的，我不介意她跟我们一起去逛，但他俩骑车走了，把我一个人扔下，我确实很不高兴。”

        王庆丽说：“要是我，我就不去了，让他俩逛去吧。”

        许五美翘了翘嘴角，说道：“我也这么想来着，不过我还想看一看，他们家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谢赟问道：“之前还出过别的幺蛾子呢？”

        许五美：“他两个嫂子都在坐月子呢。二嫂先生的，后来大嫂也生了，郑兰萍去找我，邀请我去她家玩。说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她妈还有大嫂二嫂也想跟我多见见面，聊聊天，还让我去看看刚出生的小宝宝。

        我妈觉得多见见也好，就让我去了，还让我带过去几个鸡蛋。结果我一去，她家人倒是热情，真没拿我当外人，让我哄孩子、洗尿布。

        我在她家干了一天活。隔了一天郑兰萍又去叫我，我就没去了。这是拿我当傻子了。”

        王庆丽说：“你是有点傻。他们第一天让你洗尿布的时候，你就该把尿布糊到他们脸上。脸怎么那么大呢？这还没嫁呢，就开始使唤你了，这要是嫁了，你不得去当牛做马啊。这事你跟郑老三提过没？”

        “我昨天跟他说起这事，他说他两个嫂子都坐月子，他妈肯定是忙不过来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谢赟问道：“连个抱歉和感谢的话都没有？”

        许五美摇头：“没有。”

        王庆丽撇撇嘴，“这就是咱们大队最好的人家！这就是咱们大队最有出息的年轻人！啧啧啧！大家眼神都不太好啊。”

        谢赟问许五美：“你怎么想的？”

        许五美说：“我今天再和他接触接触，实在不行我就退婚。庆丽说得对，我还没嫁呢，他们家人就这么对我。我要是嫁过去，那就是他们家的下人。他们大概觉得我会舍不得丢掉这门亲事，毕竟郑家日子好过也是事实。”

        谢赟笑道：“他们过得好，是大家看着好，关起门来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说不定是驴粪蛋表面光呢。”

        王庆丽也说道：“就是，他们为什么过得好，不就是花郑老三的钱吗？以后你要是嫁过去，郑老三的钱都花在他爹娘哥嫂和妹妹身上，有多少能花在你身上啊？他们过得好，不见得你就能过得好。而且他还常年不在家，他爹娘哥嫂和妹妹要是合起伙来欺负你，你一个人干得过吗？”

        许五美笑道：“我明白。所以我今天过去看看，看他们兄妹俩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王庆红问她：“你要退婚的话，你妈能同意吗？”

        许五美刚刚的郁气已经一扫而空：“她同不同意都没关系，大不了我也去找颜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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