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1月初，冬季征兵开始。

        桃园公社也下发了通知。

        想当兵的人很多，但是名额有限。一个县最多几百个名额，再往下分到各个公社、大队，基本上一个大队也就一两个名额，竞争还是有点激烈的。

        柳树屯今年有两个名额，实际报名的人远不止这个数，大队那边会进行初步筛选，确定了人之后，送到公社参加体检。

        所以说大队权利大呢，这个时期，基本上一切名额都是由大队来分配的。

        如果通过了体检，就等着征兵结束之后由接兵干部统一带走。

        公社负责征兵工作的是人武部长巩建华，谢赟也跟着凑热闹，她还没有经历过征兵呢，好奇得很。

        巩建华问她：“你不忙啊？”

        “忙啊。都忙不过来了，所以找了很多帮手，帮手太多了，以至于现在我还能有点空闲。”

        “听说你们又跟其他地方要人了？”

        “对！要了不少呢。不光我忙不过来了，别人也忙不过来，得拉点人过来干活。我们贫下中农太苦了，得让别人跟我们一起吃苦，不，比我们更苦才行。”

        在哪儿改造不是改造？

        怎么改造还不是他们贫下中农说了算吗？

        要谢赟说，国家把这些人才下放，让知青上山下乡，那就是给农村送人才来了。

        之前教育资源分配不公，农民普遍没有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农村和农业发展慢，缺少人才就是个重要因素。

        现在国家给农村送来了知识分子，你不充分利用他们的智慧、让他们带着乡村一起发展，非要给人家安排艰苦的农业劳动，非要把高级知识分子和人才拉到和贫下中农同一个水平线上来，那不是会错了上意吗？

        要共同富裕，而不是共同贫穷。

        巩建华听着谢赟充满革命和造反精神的话语，面部肌肉抽了抽。

        他想到了干校那帮人，原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呢？为了表示自己确实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积极进行劳动改造，那帮家伙在个人形象方面下足了工夫，一个个的看着都很贫苦的样子，但是站在那儿就能指点江山，说起工作头头是道，不自觉的就能带着人按照他们的思路走。

        他们还抽空就写思想汇报，对贫下中农和国家政策夸了又夸。动不动就说自己在社会大熔炉里升华了思想、锻炼了体魄。

        每次都升华，最后得升华到什么高度啊？

        他们是真的开窍了！

        整个曲水县都开窍了。

        小谢功不可没。这孩子没来之前，大家可没那么活泛。

        谢赟问他：“我们柳树屯有几个名额？”

        “两个，人已经报上来了，一个叫陈强，初中毕业，18岁，另一个叫刘建刚，小学毕业，也是18岁。”

        谢赟：“……”

        刘建刚？这不是书中郑兰萍的官配吗？在书里，他可是一直待在柳树屯的。所以才能有机会救下跳水的郑兰萍，最后抱得美人归，在穿越女主的帮助下成了改开后第一批富起来的人。

        他在书里没去当兵，难道是体检没通过？

        “你认识吗？”

        谢赟摇头，柳树屯是个挺大的大队，谢赟并不认识所有人，就比如陈强和刘建刚，她都不认识。

        但是赵红霞认识啊。

        所以，谢赟离开巩建华办公室，去找赵红霞聊天了。

        说起柳树屯两个即将应征入伍的预备新兵蛋子，赵红霞告诉她，刘建刚之所以能入伍，是沾了公社敬老院的光。

        大队在进行筛选的时候，会综合考虑身高、体重、身体状况、家庭情况、学历水平，是根据征兵条件认真筛选的。

        陈强能被推荐，是因为他的个人条件和学历水平，综合来看是最好的。

        这个陈强，还是赵红霞的同学。

        至于刘建刚，多少有一点点大队照顾的因素。

        刘建刚无父无母，和自己的奶奶相依为命，老太太年纪大了，眼花耳聋，腿脚也不是太方便。

        如果没有公社敬老院，刘建刚肯定不会报名参军，因为他不会放下奶奶不管，奶奶也离不开他。

        但这不是有敬老院了吗？征兵信息一出，老太太简直就是以死相逼，让他赶紧去报名，她自己也颤颤巍巍的找到大队，要求进敬老院，“他当了兵，多少会有点补贴，让他省下来寄给敬老院，就当是我的生活费了。”

        “我一直就想让他去当兵，让他去保家卫国，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家里有我这个累赘，再加上他年龄也还小，我就没敢提。现在好了，感谢党，感谢政府，建了敬老院，让我有个地方待，我孙子也就不用担心我了。”

        她知道自己的孙子一直想当兵。

        张光宗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让刘建刚和他的奶奶开诚布公的谈了谈，当着大家的面，刘奶奶说，让刘建刚去当兵是她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如果他当不成兵，那她会觉得生不如死。

        说完，老太太又纠正了一下：“我是说，他必须得报名。如果他不符合条件，那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总不能她孙子不合格她也非得让他去当兵不可吧，那就不合理了。

        “还有，我孙子要是当上了兵，我住进了敬老院，我家的院子就交给大队了。”

        张光宗说：“那倒不用。等他当完三年义务兵再看。”

        大部分人三年后就退伍了。

        刘奶奶说：“不用。没有后路他才能好好拼命。再说了，就算他退伍回来，那就让他从头再来。申请个宅基地自己再盖呗，出点力气的事，没关系。当了三年兵，还能连个院子都盖不起来吗？还不如人家庆丽呢？部队教育不会这么失败吧？”

        张光宗：“……”

        老太太这是长了张刀子嘴啊。

        他看了看刘建刚，发现他适应良好，毫无反应，一看就是听习惯了。

        最后，大队综合衡量了一下，把刘建刚报了上来。刘奶奶现在已经提前住到敬老院去适应环境了。据说她在里面待得很开心。

        谢赟心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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