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再给我拿点钱!”
李世民追着李秀宁,跟屁虫一般缠着,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李秀宁也是不胜其烦,甩又甩不掉,赶又赶不走,只能低着头围着练功棚来回转悠,看着一群小孩子挥舞拳头。
李秀宁:“你多大了?几个孩子的爹了,还磨叨起我来了,阿娘在的时候,就你最占的好食儿多,现在倒好,开始刮磨我了哟。”
李世民:“二姐,再给我拿点钱!”
李秀宁:“怕了你了,怕了你了,最后一次啊,我去柜上支点儿,你省着点花,天天去档口喝酒也不是个事儿,一大群武夫,喝多了天天闹事,街上的人见了你们跟躲瘟神一样。孩子们,休息一下,来这边喝点水,待会儿再练啊!”
一群小孩子呼啦乱了队形,慢慢走向食堂门口,安娘子已经打了许多杯,大部分已经凉了,只有桶里的还有些温度。
李秀宁带着李世民慢慢走向小院,大门敞着,直接穿过前院,透过中门看到小云正在练武,院子里摆了八块砖,身影稳稳移动,脚踩在砖上,闪转腾挪,一圈一圈的转个不停,突然停下,反向转动起来,身法招式变得诡异起来,与刚才的味道完全不同。
小云:“李教习,有事啊?”
李秀宁:“我想再支点钱。”
小云:“哦,行啊,只是你已经预支了三年的年薪,再支以后就得吃家里了。”
李秀宁:“暂时挪用吧,过些日子从公主府配给一些。”
看李秀宁打定了主意,轻轻一跃,跳下砖头,走到门边,拿起毛巾投一下水,轻轻盖了盖脸,蘸蘸脖颈,扔进盆里,推开书房门。
小云:“二百贯够吗?”
李世民:“够了,够了,这次省着点花。”
李秀宁罕见的露出强烈的情绪:“你哪次都说省着花,喝点黄尿就忘记自己是谁了,你手底下那些憨货也是的,吃喝也罢了,还要打人,毁物,赔的钱比花的还多,再闹事,我再不管你了!”
李世民:“二姐,二姐,我保证,一定不闹事。”笑容满面的走出书房,看院子里立着的砖挺有意思,八块围成一圈,也学着刚才小云的模样,站上去,走一块倒一块,刚走半圈,再也稳不住,掉落下来,蹲下,把砖立起来,仔细观察,就是放在地上,没有任何固定,站上去太难走一圈了,瞬间觉得没意思,立了一块,赶紧跑出了院子。
快步走到穆医堂,长孙无忌正好出来,赶紧问道:“敬德如何?”
长孙无忌:“没事,闹着喝酒,让穆神医骂了一顿,老实喝粥呢。”
李世民:“敬德没顶嘴?”
长孙无忌:“穆神医揪着他耳朵呢,有一膀子力气也不敢动啊。”
李世民:“走,吃酒去。”
长孙无忌:“行,走着,请!”
眼看到档口了,长孙无忌说有点事,李世民也不着急过去,跟着长孙无忌进了商街一家饰品铺子。
树春媳妇:“长孙先生来了,您定的首饰已经备好了,看一下,觉得哪件有问题,咱们再改!”从柜台下拉出一个木箱,从中间拉开,里面分成了五层,每层都很浅,可以放一些钗子,耳环什么的。
长孙无忌从箱子底上抽出一张单子,按照顺序挨个点了一下货,一项一项仔细看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把单子又塞进了底下。说道:“货没问题,数量够,以后有问题再说吧,反正你们管售后的,若是哪件坏了,打回来修一下。吴娘子,帮我送董复宅子那,那里有护卫守着,报我的名字,他们就会接收的。”
树春媳妇:“可以的,承惠十文。”
长孙无忌:“贤弟可有现钱,借我十文?”
李世民:“有,有。”摸摸怀里,递给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接过来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开,又掏出一只钢笔,在纸上认真的写了许久,检查一遍没有问题,掏出印章,沾了一下柜台的印泥,按在了本子上,然后刺啦撕了下来,递给树春媳妇,树春媳妇接过来,拿出一张裁剪很规整的纸,放在一个工作台上,调整了一下上面的转轮,握住边上的拉杆用力压下,然后拿出柜台上一个印章按在上面,检查一遍没有问题,递给了长孙无忌,长孙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折了起来,夹在了自己的本子上,钢笔挂上面,揣进了怀里。
李世民看的一头雾水,问道:“你们这是干嘛?交换文书吗?”
长孙无忌:“签单啊,我给他的是支票,就是钱,她给我的是发票,也就是明细,若是有问题,或者返修,都可以拿着发票过来,售后凭证。”
李世民跟着长孙无忌出了首饰店的门,还是一头雾水,继续问道:“这就是签单啊,不是他们内部的人才可以签单吗?你怎么也可以?对了,你可以签单为什么还要借我的钱?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长孙无忌慢慢朝档口走着,脑子里斟酌用词,说道:“一个一个说哈,确实是内部人员可以签单,我与五里坡有大宗交易,你知道的,我出门时就揣了两块金饼,散碎钱全丢了,我跟他们经理说要用钱,他给了我一个支票本,可以直接签单,整本限额一万贯,单张限额一千贯,可以签三十张单子,所以十文钱没必要签单,我又没现钱,只能用你的。这次做首饰花了二百贯,当然哈,总价值超过二百贯,我拿两块金饼顶了料钱,等于说自己的料,买了他的工。”
李世民:“你有钱不告诉我,害得我又去找二姐借钱了,真是!”
长孙无忌:“这不怪我呀,每次吃喝完,都说我去签单,你非拉着我,要自己去。对了,你借了平阳公主多少钱?”
李世民:“前后有九百贯吧,快,给我签一张,拿去还钱,额,对了,你这样胡乱花钱,不用还钱吗?”
长孙无忌:“不用,这些账目会汇总到第二季度的财务报表里,回家以后把这些消费发票拿到铁业那入账就行,管家会去做,只要进出没有差额,都可以结算的。”
李世民:“发票不是修东西用的吗?”
长孙无忌:“是啊,只是拿去入账,又不用存档,管家会存府里的内库,随用随取。”
李世民:“额,好方便啊,只是……只是……”
长孙无忌:“怎么了?还去吃酒吗?”
李世民:“这次你签单!”
长孙无忌:“哪次我都要签,是你拉着,非不让,我又不能太驳你的脸面,只能由着你咯。”
李世民搂住长孙无忌的脖子,哈哈哈笑着走向档口,几个黑脸汉子已经望眼欲穿,等了许久,看到两人过来,赶紧拉椅子,摆筷子,一桌四人,坐了五六桌。
程咬金:“伙计,外甥打灯笼!”
“好嘞,上好肋排马上就来!”
程咬金往里走一段,吹了个口哨,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看到程咬金打手势,赶紧回应了一下,两人抬着一个大缸走出来,放在了几人边上的桌子,拍开泥封,打开大木盖子,用手对着程咬金扇了两下。
程咬金:“好,来,来,来,打酒。”
大摞海碗放在桌上,程咬金拿着酒提给众人打酒,嘴里哼哼唧唧的唱起了小曲儿。
李世民:“今所有的支应无忌签单,不要作假,尽情吃喝,哈哈哈……”
长孙无忌站起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没说话,端起酒碗尝了一口,问道:“阿丑?你家怎么不做黄酒,这不比清酒好喝?”
程咬金:“那是你不会欣赏,如今天气热,你等十冬腊月的,还是清酒有劲儿,二两下肚,热腾腾。不过你可别觉得黄酒不醉人,喝多了一样得抬着。”
长孙无忌:“胡诌八扯,穆神医说了,温黄酒下肚,养元气,微醺为宜,半斤羊肉,一个烧饼,榻上安稳一夜,清酒一杯就高,每日只能浅尝,若要养身,需配以药材,我让穆神医给我配了几方,天冷就能喝,到时咱们一起尝尝!”
程咬金:“那老东西看病那么贵,你这没病没灾的竟然去开补药方子,钱多烧包啊?”
长孙无忌:“走的内部账目,不收诊费的,开方也不收钱的,药材需自己买。”
程咬金:“众兄弟治伤花了三千贯,你怎么不走内部账目?你知道我挣点钱多难不?”
长孙无忌:“这也不怪我呀,当时我在大营盘点军功呢,谁知道你们上来就去花钱了,再说,这也是第二天才知道可以走内部账目的,我说阿丑,你能稳当的在这喝酒,还不是那三千贯的福分,要不你得一直躺着喝苦水呢,哪有今日美酒佳肴?你是不是想陪敬德喝烂粥?”
李世民:“哇哈哈,知节,敬德让那老神医揪着耳朵骂,你也想去试试?”
程咬金:“我好端端的去惹他干嘛?说两句话要二十贯呢?!这么多钱,拿去打酒称肉不香么?”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问道:“伙计,你们找老神医,额,穆神医,也得花二十贯吗?”
龙五斤:“不用啊,需要穆爹爹看病的,不是疑难杂症就是命悬一线,都命悬一线了,什么二十贯,四十贯的,先保命嘛。我跟前面鲜汤摊子的大元偷喝穆爹爹的药酒,没到家就开始窜鼻血,喝了好多绿豆水才解了药力,学了个乖,再也不敢去他那儿乱吃乱喝了。”
李世民:“爹爹是何意?”
龙五斤:“尊称,不知道长了几辈,和老先生差不多,晚辈都可以喊,没有限制。”
李世民:“每天在药堂挨打那个,你认识吗?”
龙五斤:“认识啊,褚凤山嘛。”
李世民:“我是问,他为何挨打,每天挨打!”
龙五斤:“哦,他腿坏了,接上以后筋骨会不顺从,得有足够的走动才能恢复,不然一直歪歪扭扭的走路,不好看。您也知道,父母都溺爱孩子,张嘴一喊疼就让他歇了,今天歇一歇,明天拖拖滑,这腿呀,一辈子就直不起来了。”
长孙无忌:“小哥儿说的是,接腿得花不少钱吧?!”
龙五斤:“听我哥说了,那药费单子拖到地上老长,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全给他用上了,半尺长的大铁钉打了一圈,铁笼子箍着,整整两个月才拆下来,水妹子说,手术持续了整四个时辰,后面三个月,穆爹爹写了最少十几万字的文书回顾这场手术,为了准备这次手术,打造了几千把工具,几百种不同的样式,手术方案写了七八个,最后投票投出来的,非要说花了多少钱的话,我真不知道。”
长孙无忌:“他父母如此大能量?是你们这儿的大人物吗?”
龙五斤:“不是啊,就是跟商队行脚的,不过他人挺好的,踏实肯干,大家都很喜欢他呢!”
长孙无忌:“那,他能付得起如此多的花销吗?”
龙五斤:“那肯定付不起啊,水妹子说,一文一文的捡钱,捡一辈子也不够,不过这是我们五里坡首例骨科外科手术,用的是实验基金,属于学术探索,政大叔天天打的可不是褚凤山,而是他们得学术成果,哈哈……”
李世民:“哈哈哈,怪不得他这么上心,成不成看走,走不好,就是玩砸锅了!”
龙五斤:“您说的是呢。”
李世民听的开心不已,顺口问道:“伙计,除了这大煮羊,还有没有别的上好吃食?”
龙五斤:“有啊,看您喜欢什么咯,是海鱼,还是鲜果,又或是小炒。”
长孙无忌:“这海鱼我吃过,非常鲜美,价格肯定贵吧?”
龙五斤:“贵,放档口里也没人买的起,所以只印了张单子,有人问起,才会简单说两句,鲜果和海鱼都要约,现要是没有的,而且一条两条的,不给下单子,要成席才行,小炒倒是一直都能做,只是大家都习惯吃碗面,目前还没上,铺子已经在备制了,估计入了夏能迎客。”
李世民抬手想说什么,长孙无忌忙压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殿下,本来就没多少钱,这鱼宴就别想了,一来,咱们府库空虚,军费开支甚巨,二来,如此铺张,大事……底下兵士都看着呢……”李世民眼眸中一阵清明,咂吧了一下嘴,呵呵一笑,大声喊道:“来,喝起来!”
次日一早
李世民带着几个跟班来看尉迟恭,刚进门就看到尉迟恭在跟穆田宿打太极拳,缓慢悠扬,每一下都很缓慢,每一下都很圆润。一帮子武将都看的津津有味,不停地模仿,却怎么都抓不住精髓,耍的倒是虎虎生风,可就是没那一股子圆润的味道。
见二人停下,李世民赶紧见礼:“穆神医早安呐,您刚才练的什么拳,看着别有一番味道呢。”
穆田宿:“哦呵呵,养生太极拳,耍着玩的,老了呀,得活动筋骨,不然越老越笨,小子,今日换了药就可以回去了,最近可别喝酒,他们都是皮外伤,你伤了脏腑,不好好养着,要折寿的。行了,你们说说话,我回去了。”
李世民:“那还等什么,去换药吧,咱们回长安。”
长孙无忌:“殿下不是说要见见那个谁吗?”
李世民:“对对对,你们换药,我这就去。”
长孙无忌陪着李世民来到了小院,并没有见到杜安,小云说师父去冶铁工厂了,得晚上才回来。李世民厚着脸皮求了半天,才答应带着他们去见见。
小云:“丑话我可得说到头里,不让你见是为你好,到时候惹了他,挨骂我可不会往前站的,说出什么难听的来,你得自己往肚子里咽。”
李世民:“无妨无妨,咱们都这么熟了,肯定不能怪你,一切我自己担着。”
于是三人一路走向一个冒着黑烟的地方,周围的景致逐渐稀少,最后就是遍地黑灰,寸草不生,推开一个厂房,几个光膀子的汉子全都低头咔呲用工具刮铁块子,身上满是汗水,脖子上挂着黑乎乎的毛巾,时不时擦一下汗,春天并不热,但是这些人很热,很显然他们已经上工很久了,似乎天刚亮就到了。
小云从门边拿茶壶倒了一大杯茶水,真正的一大杯,少说得有一升,端着慢慢走到面前,说道:“师父,喝口水吧!”
杜安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先要把剩下的几公分刮完,小云端着水杯,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呲,呲,呲,呲,呲,刮刀一下一下的响,最后一行,最后一下,刮完把灯放在前面,趴上面左看,右看,这才捶了捶腰,直起身来,接过水杯直接全灌下去。
杜安:“怎么没加糖?记得下次加糖!”
小云:“好嘞,我再打一杯加糖的?”
杜安:“行,去吧。”说完转身去旁边的工位,声调一下子高亢了起来,吼道:“石头,你脑子里装的屎咩,刮的个几把,你看看这深一刀浅一刀的,干个鸡毛的精工,马德,磨平,继续刮。”
小云慢慢凑过来,小声说道:“师父,喝水。”
杜安:“哦。”接过水杯,吨吨吨,又喝了个干净,这才觉得嘴里不那么干涸了,声音也软下来,说道:“行了,都去喝口气水,干活不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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