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黄昏已落下帷幕,窗外的夕光溶解了灰暗房间里的黯淡,乐如言安静的坐在床边,时不时清洗手中的毛巾,再轻柔地擦拭着少女脸上细密冷汗和滚烫的额头。
他沉默的进行着重复的检查治疗,可床上的少女依旧没有丝毫的起色。
作为乐悦月的徒弟,芥川银也在不停尝试着用各种办法替少女缓解痛苦。
她眼中止不住的担忧,可看着对面少年仅仅三天就变得清瘦惨白的面色,还是开口劝解道:
“阿言,你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师父若是醒来看到你这副模样,她会担心的”
长时间没有休息的乐如言的手上施针的动作却依旧沉稳,他没有回答芥川银的话,只是机械的做着重复了三天的动作。
今天已经是阿姐回来的第三天了,伤害阿姐的人却不见踪影。
这一次的战争,让他清晰的认知到异能者与他这样的普通人的差距。
只需要一层薄薄的白雾,就可以轻易的把他与阿姐相隔开。
即便他再努力学习,努力练功,可在阿姐面临危险时他却还是没有办法去保护她,帮助她。
夕阳的光照进他墨黑的瞳仁,却点不亮平静眸光下那层潜伏在眼底的暗潮。
异能...真是作弊的东西啊,阿姐的故乡会运用这样的力量去改革,去发展,为普通人带去更多的便利与贡献。
而这些人,明明拥有那样的力量,却只会为一己私欲去做破坏环境残杀生命的武器使用。
与其如此,不如消失的好。
芥川银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年,忍不住再次出声劝道:“阿言...”
“咚咚咚”
劝解的话,被一阵轻扣的敲门声打断。
门扉被打开,中原中也疲惫的面色出现在门口。
这几日港黑的事情也很多,森鸥外被太宰治杀害,篡位成为新首领的这件事,把他惊了个彻底。
曾经讨厌的人彻底压在了他的头顶上,龙头战争的收尾,清理收服残余的组织,除了每日繁重的工作,他还要保护太宰治。
但他也在尽量把工作压缩到能抽出了空余的时间来看还未清醒的乐悦月
那日他没有抓住她的场面,如今变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她在向他求救,可他却没能救她。
乐如言与芥川银在打过招呼后,便安静的退了出去。
中原中也走到床前,担忧自责的看向床上即便沉睡,却还在因疼痛颤抖的少女。
他牵起她的手,双手合拢的握入掌心。
如果当时他也能像这样牵住她的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她也不会因此昏迷了整整三天都还未清醒。
他缓缓俯下身,与少女滚烫的额头相触间,闭上眼,沙哑的嗓音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悦月...抱歉。”
“嗯?”
轻吟的问候声小的几乎让中原中也以为是幻觉,他错愕的睁开了眼,钴蓝的瞳孔与紫眸直直的对视。
“悦...悦月?”中原中也不确定的又喊了一声
“嗯??”乐悦月疑惑的眨了眨眼。
“!!!”
温热的呼吸交错间中原中也才反应过来,乐悦月真的醒了。而此时两人太过靠近的距离,也让他想起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中原中也惊吓般猛地直起身向后退,又不小心被身后的椅子绊倒在地。
乐悦月想要起身抓住他,身体却因躺了太久,使不上力,只能半撑起身子,关心的问道:“中也,你没事吧?”
中原中也揉了揉磕在桌子腿上的后脑勺,尴尬的站起身回道:“没..没事。”
“你..醒了就好,大家都很担心你。”中原中也手忙脚乱的拿起桌面的水壶倒了杯水,一边把水递给她,一边转移话题道
乐悦月接过水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疑惑的询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嗯?不会狗血的过去好几年了吧?但中也好像没怎么变诶....
“嗯,睡了三天,大家都很着急。”中原中也点头回复,尔后又关心的问道:“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算了,我还是去叫阿言进来给你看看吧。”
乐悦月抓住中原中也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浅笑着说道:“你忘了吗?我自己就是医生呀。”
自己的身体如何她自己最清楚,即便看了又如何,不过是给他们增添多余的忧虑罢了。
她温和的双眼,让中原中也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她望向他时希冀的目光,可他…
他垂下头,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自责道:“我很抱歉,那天没能救下你。”
看他愧疚自责的模样,乐悦月眼底闪过一丝柔意,启唇轻声安抚道:“中也为什么要道歉?你是来救我的,我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我..”观察到她惨白的脸色,中原中也皱着眉回握住她的手道:“你还在痛,对吗?”
话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已经下了肯定。
清醒后的她,已经停止了颤抖,表情也如往常一样自然,但中原中也还是从她手上软弱无力的力度,与不受她控制冷汗知道她还在承受痛苦。
这几天他也多次询问过她的身体状况,情况并不好,面对她的痛苦,所有人都无能为力,不能帮她分担哪怕一点。
明明都已经痛到肌肉都控制不住的抽搐,却从未听到她发出一声痛呼或哭泣。
就连他自己曾经被兰堂扭断腿都会痛到叫出声,而她却一直在独自忍耐。
乐悦月愣了愣,而后轻轻笑道:“我没事,已经好多…”
中原中也没忍住打断了她谎言,揭开了她伪装成安然无恙的面具:
“受了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委屈,为什么还要强撑着,为什么不哭出来,又是谁教的你痛成这样也必须要自己强忍着。”
没有保护好自己喜欢的女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凌辱,算计。如今还要看她强颜欢笑的来安抚他,只为让他心安。
中原中也抬手抚上她的脸颊,钴蓝色的双眸认真且专注的凝视着她道:“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坚强的,你还有我..们可以依靠。”
夕阳的余光已经沉淀,窗外的天空也逐渐灰暗了下去,可乐悦月却望进了一片没有一丝云朵的晴空,比以往更加鲜艳的赭红的发丝就像夏日柔和的光一样印进了她的眼眸。
似是被那赤诚纯净的光亮刺到了一般,乐悦月快速敛眸,遮住眼底盘旋的水雾。
时空碎裂的风刃刮在身上会痛吗?无力反抗任人摆布的时候会怕吗?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被迫变成怪物的时候恐惧吗?
她始终是人,是一个普通的人,会痛,会怕,会恐惧,所有正常人类会有的情绪她都会有。
可是,哭没有用,大声喊出来也没有用,只会让伤害她的那些人嘲笑她的软弱无能。
父亲说她是最坚强的孩子,那她就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脆弱,就算想哭也必须把自己藏起来悄悄的流泪。
太宰治那个坏蛋明明都走了却还要回来,中原中也这个笨蛋明明都知道却还要她哭出来。
她微微张开口,缓慢的吸气呼气,企图重新扯起嘴角,想给晴空一抹平静无恙的微笑。
可中原中也却没有给她机会,他的滚烫的掌心按在她的后颈处,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长发,把她难看的笑容一点一点藏进了他的怀中,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着
“如果不想被人看见,那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乐悦月怔愣的被他揽在怀中,闪烁的眸光里是越积越多的水雾,不该哭的,不该如此的,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一滴又一滴的不停的在往下掉。
中原中也环住乐悦月的双手克制,有力。她轻轻的靠在他肩头,两人中间还留有大片空余。
他小心的把位置控制在友好又不逾越的距离,感受着少女不再隐忍的颤抖身躯,他看不见她的脸,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寂静的房间除了呼吸声,只有沉重的泪滴砸在被褥上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一滴比一滴重,一颗比一颗快,接踵而至,连续不断。
颤抖的指尖抓住了他的衣摆,呼吸声含着低低的抽泣,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她最终还是扑进了他怀里,双手紧紧将他抱住,眼泪不再掉落,而是全部浸入了他的衣衫。
中原中也侧过脸轻轻蹭过她耳边凌乱的发丝,揽住她的双臂也不再克制,而是温柔又疼惜的将她牢牢抱进自己的身体里。
乐悦月将脸埋进他的肩颈,藏起了自己的脆弱,也藏起了自己阴暗的内心。
他温暖,明亮,像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火光,一旦抓住就不想再放手。想把他藏起来,锁进她内心里那阴冷腐烂的黑暗小匣子里。
可是不行,这是不正常的,是占有欲在作怪,这对他不公平,她不能这么做,也不该这样做的
更何况...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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