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饭后,如枫又去了邱家,她专门挑这个时间去,料定邱明恺一定在家,她好跟他讨论继文的问题。
邱明恺和世立刚吃过晚饭,见如枫来了,十分意外,世立以为她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世,来认亲了,慌忙说道:“如枫,你来了?快请坐。”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邱明恺只是温和地看着如枫,并未说一句话,心里却极其渴求她叫自己一声“父亲”。
“不了,我今天主要是来看继文的,顺便来还钱。”如枫道,此次见世立,她已经比上次坦然多了。
世立一愣,道:“还什么钱?”
如枫不答,走到邱明恺面前,掏出那张银行卡,说道:“我去美国前,你给了我一笔钱作为留学的费用,可我一分钱也没花,我本来是让有余帮我还给你的,但是他却背着我一直没还,这几年他把这笔钱拿去投资,又赚了不少,前几天,他把这笔钱交给我,让我处置,我想我还是物归原主,连本带利都还给你吧。”她说着递给邱明恺。
邱明恺却不接,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他说道。
世立已经听明白事情原委,这时打圆场道:“是呀,如枫,爸已经给你了,你就收着吧。”
“在我成长过程中,就只有姐姐,爸这个身份,早就不在我的生命中。现在我虽然知道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爸爸,但那又怎样?我已经不需要了,以后大家见面,我还是尊称您一声‘邱伯父’吧,这笔钱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要的。”她说着将银行卡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邱明恺沉着脸,默不作声,老泪却无声地流出来。
“如枫,爸其实一直在找你和韵梅姐,可你们改了姓氏,一直没找到你们,爸其实心里一直有你们的,你不能这样对他……”世立劝道。
如枫不答,背对着他们说道:“我去看继文了。”便朝继文的房间走去。
世立见父亲模样,立即扶他到椅子上坐下,劝慰道:“爸,这张银行卡我先收着,以后机会合适我再交给如枫,没事的,她接受你总需要一点时间。”
邱明恺带着几分绝望地说道:“只怕他不会认我了……”
“不会的,如枫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她只是一时还没接受事实,我们总得给她点时间,不能操之过急。放心吧,爸,总有一天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我们一家人团聚。”世立道,心里下定决心找机会和如枫好好谈谈。
邱明恺却也只能这样期盼了,心里却没底。
韵梅正在房间里陪继文玩耍,如枫便进来了,韵梅十分意外,立即起身对如枫说道:“你来了。”
“我来看看继文。”如枫道。
“上次真是对不起,没管好我的嘴,闹得你不愉快了……”韵梅又道。其实上次她是有意说出世立母亲叫叶荷那番话的,以使如枫和世立相认。
“没事,谢谢你告诉我。”如枫道。她弯下身,抱起继文,说道:“继文,小姨来看你了,对不起,这么晚小姨才来看你,你不会怪小姨吧?”
继文不答,但也不排斥她。
如枫这时打开刚买来的遥控汽车,递给继文,又问道:“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继文立即说道,摆弄着遥控汽车,十分开心。
韵梅这时在旁边对继文说道:“快叫小姨。”
继文十分乖巧,懵懂地问道:“什么是小姨?”
“小姨就是你妈妈的妹妹。”如枫答道。
继文一听“妈妈”这两个字,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忙问道:“我妈妈?那你认识我妈妈?”
如枫点点头,轻声道:“认识,她是我姐姐。”
继文放下遥控汽车,拉着如枫的胳膊,急迫地说道:“我想要妈妈,你带我去找妈妈。”
韵梅看见儿子如此渴望妈妈,心里如针扎一般,很不是滋味。想自己千方百计来到邱家,就是为了儿子,如今虽然在儿子身边,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他妈妈,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要滴血。
这时只听如枫说道:“你妈妈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暂时不回来了,不过小姨会疼你的,像妈妈一样疼你,你愿不愿意以后跟小姨一起生活?”
“愿意。”继文稚嫩地答道。
韵梅一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不禁惊恐万分,但却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表现出来。
“那好,等我跟你爷爷商量好了,我就带你走,好不好?”如枫又道。
继文点点头。
如枫说着起身,打算下楼去找邱明恺,谁知继文却不肯,抱住她的腿,哭喊道:“小姨别走!”
如枫看了不禁十分心疼,连忙抱起她,说道:“那小姨现在就带你走,好不好?”
继文点点头。
如枫于是抱着继文往外走,殊不知身后的小梅突然上前拦住她,神情慌张地喊道:“你不能带他走!”
如枫有些意外,说道:“这个我要问过你们老爷才知道,你没有决定权吧?”
韵梅一时心里着急,竟忘了自己此时只是继文的保姆这个身份,不禁一时答不上话来。
如枫以为她是担心继文走后她会丢了工作,于是说道:“要不你也跟我走吧,到章家,继文以后还是需要你的。”
韵梅正犹豫间,只听如枫继续说道:“或者你也可以留在这里,我知道你们老爷喜欢你,我把继文抱走,对你不是更好吗?我会让他娶你,说不定你还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不是更好?”
韵梅一听,羞的面红耳赤。
如枫以为她是不敢承认与邱明恺之间的微妙关系,便道:“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如果你愿意继续照顾继文,就到章家去找我。”她说着抱着继文便下楼了。
如枫抱着继文来到客厅,邱明恺和世立早等在里面。
“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继文现在这种情况,无父无母,实在不适合留在这里,我想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抚养。”如枫道。
世立和邱明恺都惊诧不已,但谁也没有立即表态说可以或者不可以。
“你们放心,他永远是你们邱家的子孙,永远姓邱,我只是希望他能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能有更多的关爱,不会在无父无母的阴影下生活。”如枫接着说道。
邱明恺一向觉得亏欠如枫,加上她的话不无道理,便道:“好。不过你每个星期都要把他抱回来,让我见一见。”
如枫思虑片刻,说道:“好。”
韵梅这时突然来了,走到邱明恺面前说道:“老爷,能不能让继文留下?我跟他已经形影不离了,我们情同母子,请不要把我们分开,我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她言辞之恳切、情绪之激动,让如枫和世立都颇感意外。
邱明恺不语,现出为难的神色。
“那你就到章家,继续照顾他吧。”如枫对韵梅道。
邱明恺却不肯了,忙道:“小梅,你还是留下来吧,这个家里里里外外还需要你。”
韵梅进退两难,她很想跟如枫走,继续照顾继文,又不忍对邱明恺不管不顾,左右权衡,思虑再三,她终于说道:“我想照顾继文。”
邱明恺是不能容忍小梅离开他的,但又不想驳了如枫,让她把继文留下,一时僵持在那里。
世立这时说道:“我看这样吧,如枫,你先带继文离开,让他在你那里住几天,看他是不是真能适应跟你一起生活,这边我再跟爸,还有小梅商量一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也好。”如枫道,抱着继文走了。
韵梅却不肯,看着继文一点点离他远去,心如刀割,她追上去抚摸着继文,泪如雨下,舍不得放手。
“梅姨,别哭,你跟我一起去找妈妈吧。”继文这时说道。
这几句话如同刀子一般戳进韵梅的心里,她一边继续抚摸着继文的脸颊,一边说道:“继文乖,梅姨还有点事,等办完事就来找你。”
“那继文等着你。”继文道,也哭出来。
韵梅望着如枫和继文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她很想就这样跟着继文走,但是她最后的理智告诉她,此事还要仔细思量,至少需要好好跟邱明恺谈谈——果真到了章家,还不如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这样以来,又怕邱明恺受不了刺激,一时急出什么病来。
韵梅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间,看见房间里继文的衣服鞋袜和玩具,不禁强烈地思念起继文来。本来她以为只要自己精心照顾继文,他应该不会如此渴望妈妈,想不到他今天的表现却让她措手不及,几年的精心照顾结下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跟他妈妈有血缘关系的人……她很想高声对每一个人说,自己就是叶韵梅,就是继文的妈妈!然后跟如枫、世立相认,再堂而皇之地把继文接回来,她想过自己的日子,就这样守着儿子。可是,她该拿邱明恺怎么办?他一直将自己当成自己的妈妈,叶荷的影子,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就只想要儿子!
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找邱明恺。邱明恺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正为她要去章家的事情伤神。
“老爷,我想把继文接回来,我不能没有他。他现在大了,不能没有妈妈,我想我应该告诉他,告诉所有人,我就是他妈妈。”她一进门就说道。
邱明恺这时脸色沉下来,“小梅,你……”
“老爷,我照顾了您这么多年,以前世立不在您身边,我知道您应该有活下去的希望和支柱,所以我一直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可是现在,世立回来了,如枫也回来了,如枫虽然现在还没有接受你,但这也是迟早的事。而我,我就只有继文,如果我不能跟他母子相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韵梅声泪俱下地说道。
邱明恺沉默良久,半天才说道:“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韵梅十分坚决地说道。
“那你去吧。”邱明恺十分平静地说道,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对不起……”韵梅含泪说道,转身走了。
她刚走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只见邱明恺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桌上的水杯碰翻在地……她急忙返回去扶住他,一边大叫:“快来人呀,老爷的心脏病发作了!”
世立、王嫂立即赶过来,几人一起将邱明恺送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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