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这个人在饮食这方面，也挺传统的，伯母点的早点，我都喜欢。”

        顾如初这方面没有刻意的迎合，她确实是喜欢白粥煎蛋包子这类的早餐。

        左碧君的笑意明显凝了一下，她以为顾如初是个西化了的女人，可没想到她居然也是喜欢中式早餐。

        她收藏起不快，淡淡地说：“顾小姐，我一把年纪了，说话很直，不会拐弯抹角，请你见谅。”

        顾如初心头一紧，她听出了那一丝丝的冷凛之意，左碧君，绝对不会是单纯请她吃早餐、闲聊家常这么简单。

        “伯母，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听着呢。”顾如初微微地笑着，看上去很有教养，很温婉。

        但她心里，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狂风暴雨的准备。

        左碧君挑挑眉，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顾小姐，听说你是从平城大学毕业的，据我的了解，平城大学只是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学，连211,985都算不上。这所大学里的风气很糟糕，里面的学生根本无心上学，女的只知道逛街、打扮，费尽心思吸引那些有钱男人，有很多女学生甚至被有钱男人包养，不知道我了解的对不对？”

        顾如初没想到左碧君直接拿她的学校开火，言下之意就是说她也是那种贪慕虚荣，靠有钱男人上位的女人。

        她放在台下的手紧了紧，控制好情绪后，抬眼平静地看着左碧君，说：“伯母，您这话有点以偏概全了。任何一间学校，都肯定有积极向上的人，也有无心上学的人。我所毕业的平城大学，虽然只是一个所二本，但是我当年考进去的成绩是班级上前三，而且我年年都拿奖学金，毕业的时候是优秀毕业生。我后来能进盈天集团工作，这就说明了我的能力。”

        左碧君本意是想敲打顾如初，让她有自卑之意，毕竟她是从一所普通大学毕业，岂料她晒出了成绩和能力，让她那高高的优越感，受到了一点挫败。

        左碧君淡笑了一下，继续说：“即使是鸡首，也是在鸡群里，岂能跟牛后相比？我想你应该知道，阿森是从美国加州大学MBA毕业，他的眼界、见识、学识都远在你之上。你从没留过学，读的又是不起眼的学校，区区一个本科生，请问你怎么能跟阿森这个国外顶级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沟通交流？我不是反对你们交往，只是担心你们无法交流，毕竟三观不一致，相处起来非常痛苦。”

        顾如初又紧了紧手指，左碧君嫌弃她的低学历，看似是为她着想，但语言间的轻蔑终究是刺痛了她。

        她暗吸一口气后，尽量保持语速的缓慢和语言的清晰：“伯母，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您是觉得我和阿森无法交流，怕日后会因为一件事情的看法的不同而产生矛盾。这点您放心，我们现在交往着，彼此之间的交流没有任何障碍，而且，您也应该相信您儿子的眼光，他选择的女人，肯定符合他的要求。”

        左碧君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顾如初看似娇怯柔弱，说话语气也很轻，似乎很容易对付，怎么说出来的话句句如刀，刺中她要害？她要自己相信阿深的眼光，那岂不是间接在夸奖她的素质高？

        左碧君目光已经没有原先那种温脉，变得凌厉锐利。

        “顾小姐，看不出来，你的口才不错啊，这说话句句带刺！既然你装聋扮哑，那我就不用给你情面，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商量，而是要求你，立刻，马上，离开我儿子！我们沈家的未来媳妇，盈天集团的未来总裁夫人，一定是个温柔大方，贤良淑德，家境优越并且有海外留学背景、受过高等教育，知书达理的女子，不是你这种心机阴沉、贪慕虚荣，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

        左碧君赤裸裸的叱责、讥讽，尖锐而刻薄，如同锋利的刀刺进顾如初的胸口，她感觉到尊严被狠狠地踩在地下，直至踩碎！

        她的血液嗖嗖地上升至大脑，心里有一百个念头都在大叫：不能被她羞辱，不能被她羞辱，走，走！

        但是，沈默森深沉的眼眸、温柔的叹息掠过脑海，沸腾的血液适时冷了一下。

        她不能因为左碧君的挑衅、进击，就轻易放弃沈默森。

        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疼痛让她大脑非常清醒，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轻松缓和。

        “伯母，我知道我的条件和家庭肯定不符合您对未来儿媳的要求，可是，阿森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如果想要我离开他，没关系的，只要他亲口跟我说分手，我立刻同意，绝不回头。可现在只是您的要求，并不是他的要求，所以，恕我很难答应您。”

        没想到顾如初看着柔顺，似乎能把她拿捏在手中，可是她就是块石头，水泼不进！无论左碧君软硬兼施，都无法说动她，哪怕是直接的羞辱，她都毫不退缩，脸皮之厚，让纵横商场多年的左碧君有些咬牙切齿，挫败感非常强！

        左碧君没有耐性跟顾如初纠缠下去，她不屑，顾如初也不配！

        她啪地一拍桌面，刚好服务员送餐过来，看见这样的阵势，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想观察过情形的发展才过来。

        左碧君已经顾不上仪态，她不信对付不了这个普通女人！

        “你说，要多少钱才离开阿深？”

        顾如初心里有一刻的悲凉，拿钱来买一段感情，左碧君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她心里虽然强烈抵触着，但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柔柔的表情，语气也并不是那么的尖锐，毕竟这是沈默森的母亲，她不敢和她起正面的冲突。如果撕破了脸皮，以后怎么相处？而夹在中间的沈默森又该如何面对？

        她不想沈默森为难。

        她爱他。

        她愿意承受一切委屈。

        “伯母，我是真真切切地爱着阿森，不管您给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他。”顾如初再吸一口气，想压下满腹心酸，但终究修为还没到家，声音始终有些哽咽，“伯母，我能理解您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期望，也能理解您肩负着一个家族的兴旺的压力，可是，阿深年纪那么大了?，他有自己的决定和选择，喜欢谁，选择和谁在一起，他有自主权。他都能管理好那么大的企业，您为什么不相信他挑选女朋友的眼光？而且，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不为钱，不为名分，只是简单地爱着，看在这份感情上，您就别生气，别逼迫我，好吗？”

        这番话情真意切，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又闪着泪光，素净的面孔是动人的哀求，换了别人，多少都会心软、退缩，可左碧君不受这套，这种软软的哀求，她看得多了，顾如初越是柔顺低姿态，她就越觉得这个女人的心机深沉，怕那个智商极高的儿子，情商过不了这个女人这一关啊！

        “说得真好听，一口一句爱阿森！你这话骗骗阿深可以，骗我就做梦吧！如果不是因为阿深是上市集团的大总裁，有几百亿的身家，名副其实的上流阶层，你会这么爱他？你会不惜抛弃初恋情人、年轻有为的规划局局长？”

        顾如初听见规划局局长，那不是林昊吗？她心头一颤，脸色微微凝固，左碧君调查过她？

        左碧君一直盯着她，留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感觉猜对了顾如初心思，忍不住冷笑一声说：“给我说中了吧？你为了勾引阿深，为了上位，为了过上富裕优越的生活，连初恋男朋友都可以抛弃，如此不择手段的女人，你觉得我会赞同你和阿森交往吗？”

        顾如初不知道左碧君了解多少，但她和林昊却是分割得干干净净，现在被左碧君扣上一顶贪慕虚荣、不择手段的帽子，她真是百口莫辩，委屈极了。

        “伯母，您误会我了。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左碧君越看越讨厌顾如初那副隐忍的小媳妇嘴脸，她不想跟顾如初纠缠下去，实在有辱身份。

        “收起你的委屈嘴脸，我今天丑话放在前面，你想进沈家门，有我在，做梦！”

        说完，左碧君愤然起来，一转身就走。

        哪知道端着早餐在旁边的服务员，原先看见左碧君拍桌发火有些胆怯，但站了近一分钟还不见停息，端着的早餐又重，她手臂酸软，犹豫一下，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说：“您好，您的早餐……”

        话还没说完，左碧君突然站起来，一个转身，立刻撞上了服务员。

        哐啷一阵急响，服务员手中的托盘被碰掉在地，碗碟全部摔个粉碎，一地的粥水、点心，极为狼狈。

        因为生滚的皮蛋瘦肉溅了少许在她手上，瞬间尖锐的痛疼让她尖叫起来，“你眼睛长脑门吗？！”

        服务员吓得半死，顾不上地面满地的粥粉面包，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有些油渍泼在左碧君的高级定制衣服上，黄色一大块非常明显，服务员急忙拿来纸巾想替她擦拭。

        “滚！别弄脏我的衣服！”左碧君一把打掉服务员的手，黑着脸地叱骂。

        她手忙脚乱地从手袋掏手绢擦拭，但一时找不到，整个人暴躁不已。

        顾如初看见左碧君如此狼狈，也是有些怔愣。她稍微犹豫一下，还是站起来，拿起纸巾，递给左碧君：“伯母，您拿着。”

        左碧君本来就烦躁，看见顾如初那副讨好的嘴脸，似乎还看见她眼里的幸灾乐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伸手就将她甩开：“谁要你假好心？滚一边去！”

        顾如初猝不及防，被左碧君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几乎要撞到旁边的餐桌。

        她勉强稳定身体，左碧君这种侮辱性的举动让她很恼火。

        出于一片好心想帮助她，结果人家不领情还恨不得吃了自己似的，饶是顾如初脾气够好够隐忍，也不禁变了脸色。

        左碧君终于找到那方刺绣手绢，把手腕上和衣服的污渍匆匆擦了一下。

        “这什么破餐馆，破服务员，服务水平居然这么差！回头我找你们的林经理，一定炒了你！并且要赔偿我的衣服损失费！我这套衣服高级定制，将近十万！你等着破产吧！”

        服务员面如泥色，哀求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真的赔不起啊！”

        “走远点！再碰我，我告你骚扰！”

        左碧君厉声呵斥着，眼里凌厉的光芒让服务员打个寒颤，站着不敢动，满脸都是惊恐、害怕。

        左碧君冷哼一声，不想再纠缠下去，看也没看服务员一眼，抬起头，大踏步往前走。

        也许是走得急，也是没有看路，一时没注意，一脚踩在地上食物渗出的油渍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啪”地往后摔倒在地。

        “啊~”左碧君痛苦的一声大叫。

        顾如初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左碧君已经坐在地上，手袋扔在一边，那种保养很好的面孔扭曲着，眉眼都歪了，张大嘴在痛苦地呻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

        沈默森赶到医院时，左碧君已经躺在病床上，接受医生的检查。

        顾如初则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一看见沈默森，顾如初眼前一亮，叫道：“阿森！”

        “我妈怎么样了？”沈默森急忙问。

        顾如初还没回答，左碧君侧头看过来，眼里闪过什么东西，张口发出一声呻吟：“哎呀。”

        沈默森离开快步上前，俯身下去：“妈，你哪里痛？”

        “腰啊，我的老腰啊。”左碧君有气无力地说着。

        “医生，我妈的情况怎么样？她说腰痛，究竟怎么回事？”

        沈默森转向一旁的医生。

        “病人可能受到剧烈冲击，腰部尾龙骨有些变形，并且扯伤腰间周边肌肉，暂时并没有大碍，卧床休息一个月左右配合康复治疗便能痊愈。只是由于病人年纪比较大，不知道有没有引发其他病症，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听见没什么大碍，沈默森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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