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四奶奶带着心腹的鬟婆子们乘坐寒酸的马车来到了葫芦庄,不过迎接她们的却是一点也不寒酸的崭新小院和赛金花备下的丰盛酒菜。
“老姐姐,你可算脱离苦海啦!”赛金花乐得和什么似的:“以后你在这里,我们老姐妹俩说话什么的太方便了,再也不用巴巴儿地去请你这个大忙人啦!”
“多谢多谢。”汪四奶奶也很高兴,笑着说:“今儿来的太仓促,等我收拾好了,再摆一桌酒菜回请你们。”
赛金花拉着汪四奶奶的手说话,汪四奶奶的贴身丫鬟和另一个贴身婆子讨了钥匙,去收拾新小院。当她们看到房里一个也不少的木箱子时,不由得彻底放下心来,感慨不已。
“这位大娘不是个见财起意的人!”
“那还用说?咱们奶奶的眼光什么时候错了!”
宅子那边的酒席散了后,汪四奶奶醉醺醺的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房,她才一进门那丫鬟就迫不及待地说:“奶奶,箱子没少,您点点数儿?”
“还用得着点么?我认识金花这么些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汪四奶奶看了看舒适妥帖的房间,长叹了一口气:“她是个有心的。”
汪四奶奶此行带了总共六个下人,住扩建后的小院倒也绰绰有余。因手里银钱充足,汪四奶奶并没有被逐出家门的落魄悲伤,反而十分悠闲地享受起了生活,好吃好喝,时不时过去和赛金花她们说说家常话,日子过得比在汪家的时候舒服多了。
胡桃非常喜欢这位豁达乐观又有情调的老太太,也爱听她说那些人生往事,汪四奶奶同样喜欢乖巧懂事的胡桃,一老一小倒像是相见恨晚的忘年交,让赛金花和周师娘都有些吃醋了。
“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赛金花故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自打老姐姐来了后,这丫头正眼也不瞧咱们一眼了!”
“可不是吗?”周师娘也故意起哄:“除了学针线还会叫咱们几声,平常时候理都不理咱们!”
“哎,哎!”汪四奶奶搂着胡桃大笑道:“两个老太婆欺负一个小女娃,不害臊!”
胡桃笑嘻嘻地没有说话,她又不傻,干嘛凑趣这仨老闺蜜。
说笑一阵后,汪四奶奶提议道:“这乡下地方虽说清净,晚间却很有些无趣,要不我叫个班子过来热闹几天?”
赛金花一愣:“这……会不会太破费了?”
去戏园子看戏不值几个钱,把戏班子叫到家里来却很不便宜了,除去搭棚子的费用,光点班子最少就要十两白银!这还不算,主人家还需提供他们的食宿地方,一日三餐吃喝不能怠慢了,唱得好难免还得再赏几个,不然看着太丢脸面,还不如不叫班子。
这样的抛费即便是郭地主这种人家也不过是大寿的时候才请,平常闲着没事就叫来个班子听戏?过惯了苦日子的赛金花觉得,这实在是太奢侈了。
“老妹子,你放心,这点钱我手里还是有的。”汪四奶奶笑着对赛金花眨眨眼:“我手里有多少钱,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你有钱,可你现在又没个进项,可不是花多少算多少么?”赛金花苦口婆心:“金山银山总有花光的一天,谁知道什么时候花完呢?还是能省则省吧!”
汪四奶奶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是这个爱操心的性子!不瞒你说,我手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进项的。”
赛金花拍了汪四奶奶一下:“我就知道,你这人狡兔三窟,肯定瞒着我还有后手!”
“没瞒着你呀!”汪四奶奶表示自己很无辜:“我那铺子和田地的契,不都是给你看过了吗?”
赛金花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原来是那盒子……你呀!我这不想着是你私人的东西,没好意思看嘛!”
汪四奶奶很是感慨:“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实诚人不多了呀!实话对你说,我现在一个月少说也有个几百两的进项,看一场戏不算什么,还请你们得起。这钱的确总有花光的时候,可人也不是总活着呀!谁知道哪天我就不在了呢?”
周师娘笑着啐了一口:“呸呸,快别说这不吉利话了,你身子这么硬朗,少说也得再活个五六十年呢。”
汪四奶奶哈哈一笑:“那岂不是成老妖精了?人总有去的那一天,我这一辈子吃过苦也享过福,不亏!临到头还是得顺着性子来的好,乐一天是一天,怎么说都比死了拿钱压棺材角强。”
赛金花无可奈何:“你总是歪理多,我说不过你!既然你要请那就请几天好了。”
“难得请一回,戏台子搭一次也是搭了,光请一班也抛费!”汪四奶奶微微侧着头,笑:“干脆请三个班子,一个班子五天,热闹他半个月吧!”
“什么?”
赛金花和周师娘瞠目结舌,汪四奶奶却依旧我行我素,一边请人搭台子,一边去请了府城里头三名的班子定好了日子轮流来唱戏,光定金就是一个班子一个元宝,车马费食宿不算。汪四奶奶的小院子本就空旷,两边的厢房足够容纳戏班子们的人歇息,在她的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小院子每天都十分热闹。
胡桃也有了新的事情做,每天练习完针线后,她都会带着霍一去正在搭建的戏台子旁边瞧,霍一每次都是一脸严肃,胡桃则是兴致勃勃,津津有味。
“小一哥哥,以前你在你们家看过戏吗?”胡桃忽然冷不丁地问霍一。
霍一一愣,半天才说:“看过。”
来胡家这么久,胡家其他人总是会有意地避开问他以前的生活,唯有这个小丫头他看不懂,说话做事永远没有什么顾忌。
但是,胡桃的这种做法并没有让他不高兴,反而有些隐隐的释然:她没把自己当需要呵护的人看,这种感觉他不讨厌。
“那你最喜欢看什么戏呀?”胡桃问。
“武生。”霍一低声道。
“那难怪嘛,因为小一哥哥也会武功!”胡桃哈哈笑着说:“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和大姐一样在外头到处走动做生意,到处看景色玩耍,到时候小一哥哥和我们一起去吧!”
“嗯。”
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带小孩子真麻烦!
听闻葫芦庄这里要唱半个月的好戏,不少卖小玩意的商贩都提前踩好了点,预备到时候大捞一笔。自家的观众台是挨着院墙搭的,高高地与戏台子有一段距离,这样其他乡亲们就可以在中间的空地尽情或坐或站地观看。葫芦庄久没有这样的盛事,无论男女老少都异常激动,连饭也没什么心思吃了。
沈九不知道打哪儿听来了这个消息,居然带着平安偷偷赶了过来,一见到胡桃就笑嘻嘻地把她高高举起,逗得胡桃咯咯直笑。
“小九哥哥,你怎么来啦?”胡桃善意地提醒道:“沈老爷不是不让你随便出门吗?”
沈九毫不在意地说:“老头子不在家,到府城里去了,至少要一个多月才回来呢!”
好吧,原来是山中无老虎,沈九称大王。
“那你在我家住着吧,有半个月的大戏看呢。”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沈九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东西我都带来了,晚上我睡哪儿?”
胡桃有点哭笑不得:“嗯……那你住我们房间隔壁好了,挺清净的。”
胡桃和胡莱住正房二楼最中间的一间,胡硕住在右边,左边一直是空着的。考虑到胡硕对沈九一向不怎么感冒,胡桃没好开口让沈九住自己二哥那间,横竖左边那间也不差,随便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了。
“行呀,不过还得和你大姐打个招呼。”沈九总算没忘记自己是客人这回事,他注意到胡桃身后黑着脸的霍一,小声地问胡桃:“总是跟着你的这个人是谁?怎么老瞪着我?”
胡桃并不知道霍一受了胡硕嘱托的事情,以为是沈九多心了,笑着说:“小一哥哥是这样的,他看谁都是这个表情。”
沈九哦了一声,看了一眼霍一,心想:这小子还好是在胡家,要是在别人家早就被揍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胡莱最近一直忙着在外面跑生意和应酬,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看到沈九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听沈九解释后也是哭笑不得。
“既然九少爷愿意来看看热闹,那就住下吧,家里窄陋,九少爷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沈九连连摇手:“你们家已经很不错了,利落又干净。”
两个人互相客气的时候,平安已经把隔壁房间收拾好了,沈九也没继续和胡莱客套,高高兴兴的去了那房间,筹划着接下来的几天该如何玩。
看着沈九那无忧无虑的背影,胡莱感慨不已:“九少爷还真是……”
胡桃知道胡莱没有说出口的话,大概就是天真无邪,傻乐傻乐一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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