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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原来是这样

        “啊?”昨夜色发白才合眼的缘故,逝以寻脑子有些混混沌沌,反应慢半拍,这种状况尤其是在食完早饭以后,愈加明显。

        她捣头,“去,去,我最喜欢看戏了。”

        临出门时,大白爪子刨门刨得“哧溜哧溜”的响,哭嚎连连。

        缘由是,逝以寻跟风月漫去看戏,不能带上它。不然整个戏场子里,定又只有她们一家子了,不定还可能影响戏子们的水平发挥。

        慕罹也是连连哭嚎,道:“逝逝姐姐,带上我啊!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戏啊!”

        逝以寻回眸眨眼一笑,道:“莫急莫急,待我回来,细细给你们听。”

        逝歌没有与逝以寻她们随行,他负责看大白了。

        去到戏场子里,好戏正准备开场。怎料,光景比她们所想象的座无虚席要冷清凄惨得多。排好的座位连一半人都没有坐满。

        这场戏排得忒出人意料,可见排戏的人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整场戏讲的是一位自抱着精忠报国之宏图伟愿的柔弱女子,一步一步变强,男扮女装然后充军入伍,最终坐上了将军的位置。

        打仗的时候,女将军冲锋陷阵,以一敌百,何其的威武雄壮,怎料敌军的首领是一位男将军,与女将军对峙战场交战数回。

        于是终于擦出了爱的火花。

        但这种情况下相爱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结果呢,相爱相杀呀!一面是国家安危,一面是对爱情的憧憬向往,十分的纠结。

        正在纠结的时候,母亲手指叩着桌沿,发表了见解道:“戏还是要言情一些的才比较好看。这出戏我就觉得不错。要是演成了像穆桂英那种英武刚强的女将军,一心只想着打仗的,我就觉得没多大的看头了。”

        半晌,逝以寻点点头道:“母亲得甚是,你猜结局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结局?”风月漫淡定道,“无非是最终两人将情谊寄托在了战事上,轰轰烈烈地打了一场仗。然后都以为对方已亡,此生再无什么人可恋。阴差阳错,最终二人再在江南水乡那样柔婉的场面下重逢,皆大欢喜了。”

        顿了顿,风月漫又道,“逝以寻你渴不渴?”着她就招来了一壶茶,一碟瓜子和一碟点心。

        侍茶的伙子很虔诚。风月漫随意的挑了挑眉,手托着下巴,与他道:“今儿你们这戏委实不错。”

        伙子点点头,笑弯着眼道:“是是,客官喜欢就好。”

        风月漫掂拎下巴,又道:“以往城里来听戏的时候,基本上我都有来看。哪一次不是座无虚席人潮涌动的,为何今日却与往昔有如此大的差别?莫不是大家都已经不爱看戏了不成?”

        哥闻言,也露出一些痛惜的神色来,道:“客官有所不知,今日是个吉日,城里有一间药铺恰恰今日开张,大家都去瞧新奇热闹去了。姑娘们则纷纷排队瞧病去了。”

        逝以寻一夜未睡,精神不济,但尚且能够看能够听。只不过脑子接受东西,要转弯,总会慢一点。

        风月漫挑了挑眉,问:“怎的那药铺是哪个土财开的不成,竟如此高调?姑娘家都去排队看病,莫不是新近又发了什么流行病?”

        哥呔道:“她们哪里是去看病,她们是去看大夫!”

        哥走后,风月漫疑惑地看了眼逝以寻,再发一问:“你觉得,看病和看大夫有什么不一样?”

        逝以寻反应了过来,道:“没想到开药铺也能比戏园子热闹,委实是很高调。”

        风月漫:“……”

        后来再演了两台戏,都属于温馨甜蜜类型的。逝以寻扛不住,径直趴桌上睡着了。

        等风月漫叫醒她的时候,逝以寻抹了一把黏嘴角的口水丝儿,问:“戏演完了吗?”

        “演完了演完了”,风月漫将剩下没吃完的瓜子装了袋,“走,咱也瞅瞅那药铺去。”

        “什么药铺?”逝以寻随口问。

        风月漫看着她,道:“方才你穿越了吗?都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事了?”

        逝以寻回味了一阵,才道:“噢,你的是新开张的那个药铺是吗,我觉得很是蹊跷。怎么一开张就有那么多姑娘病了,不行,是得瞧瞧去。”

        于是母女俩一起走出了戏场子,风月漫眯着眼看了看儿,道:“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儿。”

        这个时候应该将近午时了,阳光明媚,街上行人恹恹且稀疏,都赶着回家食午饭。风月漫觉得,这个时候她们去药铺正正好,姑娘们都散了,她们才能准确地知道这蹊跷之处究竟在哪里。

        可哪里又想得到,走过两条街,总算到了药铺门前,居然还真有这么多的姑娘顶着日头排队看病!逝以寻跟风月漫根本挤不进去。

        这光景,蓦然让逝以寻想起两百余年前霄暝隐匿在人界开药铺,吸收凡人精气,散布药瘟的事件来。

        当时也是有许多凡人有病没病都往药铺里凑。这件事大意不得,可逝以寻私底下探了一探,发现这件药铺又十分的平常,没有污邪晦气,倒有两份祥和。

        听闻里头传来一声“请排好队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就知道,今日她们想要进药铺瞅一瞅是没多大机会了,除非她们俩也在这儿排队一直排到黑。

        回到家,中午一家人啃了一顿肉骨头。这肉骨头还是逝歌领着大白去郊林中打来的。

        原来母女俩前脚一出门,逝歌就觉得独自在家看守大白对自己来有些浪费光阴,对大白来更加有些浪费光阴。

        于是后脚逝歌随手携了一本书,就领着大白往僻静的路一路去了郊林。父亲找了一处落叶满地的树脚坐下看书,便让大白去抓捕猎物。

        大白一较起狠来了,自然是满载而归,但就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想来是打滚玩泥巴玩得十分的欢实。啃肉骨头时,它也很有胃口很满足。

        下午的时候,逝以寻蹲在篱笆墙外,那木枝戳了戳泥巴里的萝卜头。童临正在睡午觉,被逝以寻戳醒了哎哟一声,分不清东南西北就骂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居然敢戳你大爷!”

        逝以寻吹了一声口哨,立马使他清醒了过来。一瞧见逝以寻,便狗腿地赔笑道:“啊呀~原来是你,你看你,我正睡午觉你也不叫醒我。找我什么事呀?”

        逝以寻道:“我看你这个土地神才当第一就晓得偷懒了,不错嘛。”

        童临唏嘘道:“我昨夜不是折腾了大半宿么,打算补补瞌睡再上岗。”

        逝以寻摩挲着下巴,沉吟了下,道:“下午你去城里转转,瞅瞅是不是有哪位仙友来了簇悬壶济世。城里有间新开的药铺,据蛮高调,你去给他们找找难堪。”

        童临愣了愣,心翼翼地问:“土地神……也包括给人找难堪这项工作吗?”

        “对啊你不知道?”逝以寻理直气壮道,“看不惯哪个的话,不给他找难堪,难道要你自己心里添堵吗?你可是这里的土地神,被添堵这种事情你会干吗?”

        “意思是……只要我看不惯谁就可以整治谁?”童临再问,已经带了薄薄的兴奋。

        逝以寻眯着眼睛看了看院中闪烁的树影,道:“这可不是我教你的,只要你别做得太过分。”

        “好勒好勒!”童临兴奋得手舞足蹈,“你,那药铺叫啥名字,一会儿我就整顿整顿去!”

        逝以寻回想了一下,道:“似乎江…寻逝堂?”

        下午萝卜头童临雄纠纠气昂昂地出门去巡视,并整顿不法药商去了。

        逝以寻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在树荫底下跟风月漫闲话,逝歌煮了一壶碧茶。他周到得很,风月漫坐在秋千上打瞌睡的时候,他便去取来一副薄毯给她盖上,为她捋发。

        逝以寻看着那一对人,心里头踏实而安稳。

        风月漫醒了侧头看着逝歌,亦抚了抚他的发,为他拈去发间的一枚落叶,一手捧着茶盏,寻思着道:“起今日那个新奇的药铺,我回来想了一想,觉得看病和看大夫还是有差别的。”

        逝歌挑了挑眉,逝以寻便将今日看戏之所见所闻讲给他听。

        逝歌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浅浅淡淡,“你觉得有什么差别。”

        风月漫“呲”了一声,掂着下巴道:“看病是单独的人生病去药铺看,看大夫是大家都病了去一起看?虽有些牵强,但目前我也只能想出这么个差别来。”

        逝以寻抽了抽嘴角,手指拨弄着杯盏里的茶叶尖儿。母亲是个爱咬文嚼字的人。听从前风月漫辞了战神之职之后,便开始各种爱钻研学问,钻牛角尖尤为出彩。今日看来,从前那些听也不是空穴来风。

        逝歌显然已经习惯了风月漫的逻辑方式,并乐在其中,时不时深沉地提点她一两句,引导她快些顿悟。

        是以逝歌不急不缓地看了风月漫一眼,才道:“听,去排队看病的都是女子?”

        “嗯”,风月漫想了想,道,“莫不是都得了女子才有的病?这真是一个女子病多发的季节啊,”她扭头来看了逝以寻,“逝以寻啊,回头你也注意些。”

        逝以寻顿时扶稳桌子,才没让自己从椅子上滑下来。

        逝歌眉角略抽搐,又一提点:“我想,药铺里坐镇的应该是个男大夫。”

        风月漫拿一种“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也去排队了?”的眼神打量逝歌,逝歌从容不迫再一提点,“约莫男大夫长得还算不错。”

        逝以寻也瞬时领悟了过来,“哦”了一声,“难怪那奉茶哥大家都不是去看病而是去看大夫了。”

        风月漫才面不改色地沉吟一声:“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逝歌你跟我想一处去了。逝以寻,回头你也去药铺那边瞅瞅,看看那个大夫是否真的长得不错。”

        逝以寻嘿然笑道:“这个事我最在校”

        暮色四合,没想到童临这一去视察,居然用了许久。莫不是他查着查着就迷路了不成?土地神能当成他那样的,委实也算罕见了。

        边夕阳的余光还未散褪,那样暖金色的光芒将云层凸显地厚重。后来,有人敲响了院子里的门。

        逝歌起身去开门。风月漫便凑过来与逝以寻道:“虽平时无人来打搅我跟你父亲,但偶尔家里还是有人来找他。不过通常不会在这个时候来。”

        逝以寻随口道:“母亲父亲是在簇隐居罢,父亲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风月漫一脸骄傲道:“我觉得他在我心中挺了不得的。”

        逝以寻也骄傲道:“你们在我心中都挺了不得的。”

        随后逝以寻跟风月漫都够着身去瞧那敲门的是何人。

        只是待逝歌打开了门以后,随着一道浅浅的风扬了进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迦南香时,逝以寻顿时就浑身僵住了。

        一丝一缕银色的发线在风中飘扬。那挺拔的身量,就那么出其不意却毫不违和地出现在平常的木门前,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却衬得他神情孤傲无双,一双波澜不惊的眼透过逝歌,直直向逝以寻投来。

        刹那间,逝以寻竟觉得,原来时光流逝得这样快。仿佛,经历了几世,未再见到这个一个人。却是在巷子深处,墙头绿藤,他叩门而入。

        明明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手中的茶杯,倏尔就不受控制地落在霖面上,碎裂开来茶水四溅。逝以寻连忙失神地蹲下身去捡碎裂的瓷片,不慎被刮破了手指。

        “逝以寻?”风月漫见状,过来拉她,瞅了瞅门口,“你认识他?”

        逝以寻不晓得该怎样回答。再抬头的时候,那样平淡的视线里似乎有了深不可测的漩涡,整个人都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这时,逝歌的语气有些冷淡,问:“阁下有何事?”

        他将目光收了回去,抬起了一只手。逝以寻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竟还拎着一只没精打采的白萝卜。他微微一勾唇,对逝歌客气道:“送还这个的。”

        “送还?”逝歌尾音儿挑高,显然是不信家里何时丢过一只白萝卜。

        逝以寻生怕父亲那不是我们家的萝卜,声音有些发颤,道:“父亲,那是我种的萝卜,可能、可能是大白调皮,将它拔了扔外面去了……”

        “是么,那多谢你送还。”逝歌接了过来,瞅了一眼道,“既然都已经拔起来了,晚上用来炖肉汤罢。”

        重砚低着的眉,若有若无地弯了一下。临走前,再深深浅浅地看了逝以寻一眼,看得某女心惊肉跳,随即取出一支巧玲珑的药瓷瓶,道:“姑娘手伤了,若不嫌弃,请收下这个,涂抹于伤口处便会痊愈。”

        还不等逝以寻拒绝,逝歌就代为收下并道了谢,而后他如来时一般,带着一缕风离开了。

        逝以寻从逝歌手里接过药瓶和鬼哭狼嚎的童临,讪讪道:“这条萝卜尚年幼,父亲要是想吃萝卜了,明儿我让大白去山上叼一箩筐回来。”随后逝以寻把童临重新放回了土里。

        风月漫蹲了过来,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若有所思道:“看你将才那反应,看来是认识那个人了,还应当与他有一段过往。我私心里觉得,他看你的眼神还不错。应当是个不错的青年。”

        逝以寻面瘫地望着风月漫,道:“母亲你想太多了。”

        后来逝以寻细问童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童临还处于胆战心惊当中,信誓旦旦地对逝以寻:“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得不错,那间药铺果然有问题!里面有妖怪!”

        逝以寻僵了僵嘴角,道:“是妖是神,你能分得清么?”

        童临道:“反正敢跟土地神叫板的,都是妖怪!”

        原来,这不知高地厚的萝卜头,是真的去整顿人了。

        他去到药铺那里,见到那么多姑娘还在排队,不由心生不满。好歹出来开药铺的也要相互和谐不是,怎能如眼下这一家一方独大?这样还让不让别的药铺活了?

        本着医药界的和谐发展的念头,童临二话不就拆了人家的招牌。招牌一落下来,他寻思着就会吓跑不少姑娘,让姑娘们去别家看病。结果姑娘们是吓也吓不跑,于是他就跑到药铺里面去,施法把那些药柜子颠三倒四,大功告成还不待幸灾乐祸的时候,冷不防就被一道结界罩下来,被抓住了。

        于是一下午,药铺里的大夫该看病的继续看病,独留得童临在角落里哭爹喊娘都没人搭理。直到药铺关门了,它才被那位替人看病的大夫给拎起来,送回了巷子里。

        那位大夫,就是重砚。

        夜里,逝以寻手心里捧着那只瓷瓶发愣的时候,大白就悠闲地啃着前爪指甲,慕罹道:“我一直觉得,重砚叔叔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人。他已经不是佛陀了,也找了你一两百年。虽然,虽然早前我觉得你跟我师父在一起挺好,但是现在我觉得你跟他在一起挺好。”

        逝以寻径直问:“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慕罹结结巴巴:“没、没有啊……我是那么随随便便收、收人好处的人吗?我完全、完全是为你感到欣慰好吗,你怎么这样不识好人心!”他瞅了瞅逝以寻手里拿着的药瓶,却迟迟不给被划破口子的手指抹药,也未让伤口自动愈合,又道,“你快用药啊!”

        最终逝以寻将那只瓷瓶放到了枕边,道:“不用了。”

        慕罹问:“你是不是不喜欢?”

        逝以寻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道:“大抵是太过于喜欢了,轻易碰不得。”

        慕罹没有再回答,回答她的却是一声清清浅浅得有些像一声恍然的低叹:“原来是这样。”

        逝以寻一惊,却见金色光芒从房门里溢了进来,随之渐渐勾勒出重砚那独一无二的身姿。半低着的眼,直直地看着她。

        一时相对无言。

        “你……”逝以寻看着摇曳悠然的烛火,张了张口,有些紧张,道,“怎么来这里了。”

        “原本以为不会这么快找到你的”,他顿了顿,道,“你派来的土地神,嗯,脑筋有些粗大。”

        逝以寻摸了摸鼻子,闷闷道:“看来找他当土地神,委实是一件重大失误。”

        重砚一步一步走过来,像是踏在了逝以寻的心坎上,逝以寻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被他圈禁在了床边,他缓缓弯下身来,头靠在她的肩上,手自腰边伸过,去摸她枕边的药瓶。

        他这一动作,让逝以寻浑身都僵硬不堪,仿佛多动一下就是对他的亵渎。呼吸淡淡地洒在了她的颈窝里,痒得发颤。

        后来不顾逝以寻的反对,重砚给她抹药。指尖与指尖相碰,瑟缩不已。

        逝以寻深刻地觉得此时此刻需要点儿什么来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是以,逝以寻随口就问:“你为什么放弃了修佛?”这是困惑她多时的一个疑问,但问出口了才惊觉,问这个敏感话题极为不合适。

        重砚眉梢轻抬,看了逝以寻一眼,复又将眼帘垂下,看着她手指上的划痕消失得了无踪迹,道:“你不知道么,我以为你知道。”

        “我已经很久,不去想很多事情是为什么了”,逝以寻垂头,道,“我只是觉得,你努力了这么久才得来的成功,放弃就放弃了,会多可惜。白琅可是日日都盼着你成佛呢。其实我也觉得,你资质这么好,虽然你这个人有些冷淡淡的,但心地却很善良。众生因为你成了佛陀,兴许能少有些人世间疾苦。”

        “嗯”,重砚嗓音有些轻缓,,“那你现在想想,我放弃成佛是为什么。”

        逝以寻沉默了许久。慕罹恨铁不成钢地唏嘘:“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逝姐姐而六根不清净了啊!”

        后来逝以寻想,慕罹得有些玄乎。这些年,重砚是在一直寻逝以寻,但逝以寻觉得他们的曾经,结算得很是彻底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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