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姥顿了一顿，继续道：“那个男人递给我一碗茶，我没有伸手去接，我问他——带我来的那个女人去哪里了？”

        那个男人就哄着我道：你把这个茶水喝了，喝了我就告诉你。

        我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将那茶水喝了。喝了茶水之后，很快的我就有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是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

        我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整整齐齐的，也就没有在意。

        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女人，五十来岁的女人，这个女人告诉我，我身体不太好，要补养一下。

        我也觉得我最近脑子里面都是昏昏沉沉的，好像是自己得了病。

        于是我就听那个女人的话，每天吃过饭以后，就喝一碗甜甜的药汤。

        那种药汤喝了以后，人就会发困。经常睡觉。

        我就在那一家住了下来。住了一个月以后，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竟然怀了孕。

        我那个时候，脑子都是坏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面总之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我居然再次又有了宝宝。惊得是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怀孕以后，那个老女人就不再给我喝那药汤了。后来我也就慢慢知道，是那个男人每天和我在一起，我这才有了他的孩子。

        我那个时候，脑子里面还不是特别清醒，觉得自己既然这样了，也就安心的和那个男人过上了日子。

        毕竟有了他的孩子。

        我快要临盆的时候，爹娘找到了我，看到我怀了孕，身体很好，也很开心。

        就这样生下来一个女孩子，我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可是老天爷待我真的不好，我这个女儿居然在几年后，被车撞死了。那个时候，又看到了你，我心里就认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儿子不会死，要不是因为你，我的这个女儿也不会死。

        我爹也死了，我娘也那么痛苦，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傻，认定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最无辜的——要不是我，你也会找一个好姑娘，一起过日子，平平稳稳的，也就不会躲在那阴山古墓里面，一直躲了几十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哎，二师哥，你恨我吗？

        我知道你不恨我，可是我都恨我自己——

        我真的不是人，我这么待你，你还待我这么好——

        说到这里，鬼姥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和龙婆婆都是十分动容。

        这个鬼姥竟然是因爱成恨，这一恨就是这么多年，一直恨了几十年，直到二人相见，直到聂关候死去，这恨才消失无踪——

        如果鬼姥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一段感情，真的让人唏嘘。

        鬼姥爱着聂关候，而她却不知道，这个聂关候也爱着她。

        这一份感情，埋在聂关候的心底几十年，今日终于得见天日，可惜的是，聂关候却死了。

        鬼姥临死之前，所问的那个问题，也就此没有得到回应——

        鬼姥在那里屋之中，又哭了一会，哭泣声这才慢慢止住。

        我和龙婆婆见鬼姥哭声止住，随即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只见鬼姥坐在地面之上，将聂关候平放在双膝之上，双眼呆呆的看着聂关候。

        听到我们进来，鬼姥依旧没有抬起头。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心中全神戒备，只要鬼姥贸然出手，我便立时动手，将鬼姥制住。

        只听鬼姥忽地开口道：“小鲁，你和我这个二师哥接触过，他都跟你说过什么话？”

        我见鬼姥情绪恢复正常，随即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于是将我和聂关候相遇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跟鬼姥说了。

        我说到那聂关候吟诵的那两句诗的时候，鬼姥脸上的表情立时呆住。

        鬼姥喃喃道：“未免情多丝婉转，为谁辛苦窍玲珑——”

        这两句诗鬼姥念诵了几遍，看那神情竟似有些痴了。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长街之上，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师父，师父——”

        我心中一凛：“这个人的声音真是聂关候的那个关门弟子大虎发出来的。”

        我急忙奔了出去。来到旅店外面，只见大虎已经奔了过去，我急忙大声喊道：：“大虎，大虎在这里——”

        大虎听到我的召唤，急忙转头。看到是我以后，脸上随即露出喜色，跟着就迈开大步，向我奔了过来。

        来到旅店门口，大虎这才收住脚步，问我道：“小兄弟，我师父呢？”

        我看着大虎，不忍告诉他，可是生死毕竟大事，我也决计瞒不过去。

        无奈之下，我只有告诉大虎：“你师父去世了。”

        大虎身子一晃，脸上神色立时大变，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我胸前衣襟，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师父死了。”

        大虎呆在那里，双眼慢慢红了起来，然后一双眼睛瞪着我，慢慢道：“是不是你杀的？”

        看大虎的神情，竟似立时要将我吃了一样。

        我摇了摇头。

        大虎嘶声道：“那是谁杀的我师父？”

        我缓缓道：“没人杀你师父，你师父似乎是心脏病发了，突然就过世了。你师父是不是以前就有什么隐疾？”

        大虎迟疑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对我道：“我师父在那里？我要去见他。”

        我领着大虎走进里屋。看到鬼姥抱着聂关候的尸体，大虎一呆，随即冷冷道：“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师父？”

        鬼姥缓缓抬起头来，双眼之中空洞无神，看着大虎，又像是看着大虎身后，那无尽的虚空。

        我急忙对大虎解释道：“这位是你你师父的小师妹。你师父在那阴山古墓之中，苦苦等的这个人就是她。”

        大虎脸上的神情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鬼姥忽然大声道：“我不是你师父等的人，我是鬼姥，我来这里是为了杀你师父，你看，你师父不是死了吗？来啊，来杀我啊，杀了我为你师父报仇。”说罢，鬼姥将聂关候的身子抱了起来，然后缓缓站起，双眼瞪着大虎，眼神之中满是哀伤。

        大虎神色一变，噌的一声拔出一把单刀，横刀胸前，大声喝道：“小兄弟，她说的是真是假？她到底是不是鬼姥？”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鬼姥伤心之下，心中已然存了必死之心，这才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我对大虎道：“这位的确是鬼姥，可是也的确是你师父的小师妹，而且这位鬼姥也没有杀死你师父，这一点我可以担保。”

        大虎盯着鬼姥，只见鬼姥的脸上满是泪痕，过了一会，大虎这才慢慢放下刀来，然后对鬼姥道：“我相信这位小兄弟的话，我不会杀你，不过你将我师父给我，我带我师父回家。”

        我心中一沉，我知道大虎所谓的回家，就是带着他师父的尸体回到那阴山古墓之中。

        那古墓就是大虎口中的家。

        鬼姥呆呆的看着大虎，过了一会，这才涩声道：“回家？我也跟你去，我要送二师哥回家。“说罢，鬼姥低下头，看着聂关候那瘦如僵尸的脸孔，柔声道：‘二师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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