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真是眼高于顶呀！”何毅心中暗忖。不过当她发觉何毅毫无顾忌的目光时，何毅便再也看不出她的内心世界了。

        这就是心剑如一吗？听六娘说浣花溪的武功最重心智的锻炼，心灵上的破绽最小，想来没错，不过，最强处即是最弱处，若是能让她的心灵失守，就算她的武功再高，恐怕也要臣服吧。

        “毅少你不是江湖中人吗？”官楠笑着反问道。

        “江湖岁月催人老呀！”何毅微微一笑：“我还想让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多保持几年呢。再说我现在只有仨老婆，可就连皇甫震乾那个死胖子都娶了七八个了我怎么也不能比他少吧。江湖？嘿嘿，谁爱玩谁去玩吧。”

        “怪不得江湖都说毅少是个大淫贼呢。”唐无痕莞尔一笑，那眉目之间的风情竟不输于一个美艳的女子，何毅心里不由蓦地一动，这唐无痕真的是男儿身吗？

        众人又都哄笑起来，表情似乎都放松了许多。

        这时，琴声突然住了，片刻后，停云楼突然传来一阵狂呼大叫，喊的俱是刘亦妙的名字。

        “总算结束了。”何毅松了口气，笑道：“今儿白天姑娘们都在伺候有凤来仪阁的那些客人，刘亦妙恐怕也要被那些文人缠住了，不过红楼还有一妙处，不知诸位可愿去小赌一回？”

        众人曰善。一干人等便来到了金满堂，偌大的屋子里并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老一少二人，老的瘦小精干，正是何毅从扬州请来的赌手温小满，而年轻的一个却是一身男装显得风流倜傥的谢雨。

        “咦？”武林四公子齐齐发出了惊讶：“你…你不是谢雨吗？”

        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番，想来都明白了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同样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谢雨脸一板：“正是姑奶奶我！别以为认识我，我就会手下留情！”可看起来却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让何毅想起了在杭州那晚遇到官楠时的情景。

        其实武林四公子都曾是她的追星目标，若不是因为被逼发下了毒誓，她或许也会很快离何毅而去，去追寻下一个目标吧，说起来何毅还真要感谢皇甫世家的万通镖局刘健那个混球呢。

        再看皇甫仲云此刻却躲得远远的，和温小满攀谈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的，显然早在扬州的时候就认识了。

        谢雨也看到了皇甫仲云，或许是想到了皇甫世家万通镖局的总镖头刘健，脸上顿时涌起一股杀气，然而很快她那股杀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何毅想她该不会是记起了她的誓言，却见她一脸惊喜地望着何毅的身后，叫道：“霓裳霓姐姐？！”

        她似头灵猫般一下子蹦到了霓裳的面前，那脸上满是仰慕：“霓姐姐，你、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说着她竟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只炭笔递给霓裳，然后将衣襟“嘶啦”扯下一幅来，道：“写这儿就成。”

        众人不觉莞尔，谢雨激动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男儿打扮，说话的声音也如黄莺出谷，清脆异常。

        霓裳也明白谢雨是女扮男装，微微一笑，提笔在那白绫上写下了“霓裳”二字，却是一笔极秀丽的小篆。

        霓裳那一笑竟让何毅心“咚”的猛跳了一下，而谢雨彷佛也看痴了，半晌才细心地把那幅白绫收好，突然拉着霓裳跑到了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这丫头还真是个自来熟啊！”何毅心中暗忖，谢雨知道何毅六识通神，说话的声音便是极小，何毅只隐约听到了“淫贼”、“喜欢”几个字就什么也听不到了，而霓裳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说一句话。

        何毅只好放弃，转头看唐无痕和温小满已经开始赌起了牌九，两人手法旗鼓相当，输赢并不大，而其他人则饶有兴趣的观战。

        “大少，”何毅身后的李元鹏悄悄扯了何毅一把，何毅便悄然后退和他站在了一处，这才发现他身上的那个包裹不见了，他见何毅的目光在他背上转了一圈，便挤了挤眼，小声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大少可要思量周全啊！轻易言退，恐遭小人暗算。”

        “我知道了。”何毅淡淡地道，而李元鹏根本不在乎何毅的态度，说敝上有一封书信给大少，请大少有时间回书一封，又道准备送给何毅的仆人中有两个是孤影山庄的线人，若是需要，可以直接让他们与总舵联系。

        “算你老实！”何毅微微一笑道，李元鹏虽然没说那封信在哪里，何毅也猜到定是在给舒舒的那件比甲里藏着。

        李元鹏完成了任务，仿佛松了口气，便到赌桌前观战去了。

        此时站在窗边的霓裳和谢雨正把目光投向何毅，明媚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亲密无间的样子彷佛一对恋人似的。

        谢雨究竟和霓裳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赢得了她的欢心？何毅心中满是疑问，脸上却笑容可掬，边走过去边笑道：“谢雨，浣花溪的女孩子一个个冰清玉洁的，你那些牛黄马宝的就别拿出来污染人家纯洁的心灵了。”

        “我就不纯洁么？”谢雨噘着小嘴儿反问道，这倒是让何毅想起来她虽然追星，可的的确确还是个处子之身，如此说来，还真是纯洁得很。

        谢雨似乎发现何毅脸上的笑容融进了异样的含义，白皙的脸上渐渐飞起一朵红云，目光也从何毅脸上挪开，小声嗔道：“死淫贼！”

        她那副小女儿模样因为一身的男装而显得分外滑稽，连霓裳看得都抿嘴一笑，只是她的笑容尚挂在嘴边，身子却突然微微前倾，额前的秀发微微扬起，一股战意泊泊然涌了过来，竟是出奇的强大。

        就在何毅拒绝承认那晚太湖金玉楼所发生的一切的那一刻起，何毅就知道霓裳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总有一天她会出手相试，不过却没想到她会挑选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当眼前的这个绝世美女突然变得有如一把出鞘的剑一般锐利，让何毅周身处于危险之中，猝不及防间何毅本能地运起全身的功力来抗衡。

        “妈的，这臭丫头行事还真是出人意料啊！”何毅心里一阵懊丧，只刹那的功夫何毅便明白其实霓裳是有意试探自己，然而一切都晚了，在她这个大行家眼里，何毅卓然的气势和那晚的蒙面人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得到了结论的霓裳将前倾的身子变成了表示谢意的欠身，只是眼中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迷惑。

        “你们…是在演哑剧吗？”电光石火的交手并没有惊动围在赌桌旁的那群汉子，却全然落在了谢雨眼中。

        红楼第一晚就赚了个满钵是金。

        开业时那些巨贾富商的四万多开苞银子全额拨给了济慈堂，于是陆知府走的时候便很是红光满面的，因为他的功劳簿上又被何毅重重添了一笔。

        到了万家灯火时分，红楼则变成了冀小仙和庄青烟的天下，两人不愧是受过名家的指点，烟视媚行，大有一举盖过快雪堂白牡丹毕玉林之势，就连男装的谢雨都没有她俩风头强劲，一个晚上下来，红楼竟坐收纹银一万余两。

        “爷，你怎么还唉声叹气的？”紫嫣边看喜子往浴桶里注汤边笑着问道，她明眉颢齿的模样竟与苏素锦极是相像。

        六娘就斜倚在榻上，神态自若的望着何毅，那目光里甚至还有几分溺爱，她身后舒舒正替她捶着背，那模样倒像是个孝顺的媳妇。

        何毅自从知道了六娘的身份之后，在她面前就随便了许多，明珠来通报说六娘来了的时候，何毅并没有从浴桶里钻出来，而六娘看到何毅的时候，也只是说了句“二十多岁的人了，倒像个孩子”便笑眯眯地坐在了榻上。

        “我心疼我的银子啊！早知道开妓院这么赚钱，我早把逛窑子的钱拿去开妓院那该多好呀，又能赚钱，手里还有大把的花花姑娘…”

        六娘也微微一笑，只有紫嫣当了真，问：“爷你真的花了很多钱吗？”

        “多嘴。”六娘一唬脸，吓得紫嫣不敢再说，便替何毅撩起水来。

        六娘问何毅怎么没见到蝶舞姐妹俩，何毅说听谢雨讲白天发生的故事去了，六娘便若有所思地道：“谢雨这丫头一身的武功足以挤进江湖前三十名，又是赌坛的高手…”

        何毅接着道：“干娘，若不是你不认得她，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徒弟呢。”

        “别套我的底！”六娘嗔了何毅一眼：“说起来她今天在金满堂的表演实在太完美了，那些想出老千的人恐怕要老实好一阵子，这样一来温小满就足以应付，而我也没有必要出手了。”

        她说着说着，笑脸上便有了其他的含义：“能让谢雨出手，毅儿，看来你要准备金屋藏娇了。”

        等第二天见到戴天威的时候，才知道武林四公子和霓裳、练青霓、向梦俱离开了苏州，除了霓裳之外，向小天他们六人全乘船返回了杭州，显然是为了筹备官楠与向梦的婚礼，只是奇怪的是，霓裳并没有同行，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一出城就失去了她的行踪。

        “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何毅随口道，心中却明白，他们八成是为了躲避何毅娶蝶舞的那场婚礼。

        原本是想在东月阁放上两个人来监视霓裳向小天一干人的，派阿五害怕暴露了自己的是隐藏实力，思考半天决定还是派了两个捕头名正言顺监视他们了事。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惜若情、李慕淑，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戴天威没好气地道，显然还对何毅昨天自作主张让红楼收下一堆江湖人物而心有不甘。

        不过听何毅说昨晚的收入竟有一万多两银子的时候，他的脸色便明显好起来。

        “老戴，你看你，今年才四十八，看起来倒像是五十八的老头子似的，你是不是活得太不潇洒了？再说，过几年等你退休了，苏州还会像现在这般如同世外桃源一样吗？我的老哥，还是乘天龙帮和皇甫世家开战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挣点钱养老吧。”

        何毅想戴天威最近肯定也在思索这些问题，只是听何毅说的这么直白，却一时不肯转弯，道：“好么，两家开战，你倒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是不是希望死的人越多越好呀？”

        “那要看死的是什么人，像七星岛那种恶人，当然死得越多越好。不过，对于天龙帮和皇甫世家，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旗鼓相当最好，因为这样，我们才能赚到钱嘛。”

        何毅微微一顿，让他有些思考的时间，半晌才接着道：“老戴，你想想，苏州被你清理干净之后，无论对谁，都是一个断裂的环节，现在有机会把这个环节补起来，谁还敢冒着再度断裂的危险？所以即便红楼再多放进来几倍的人，也不会出乱子，因为无论哪个门派都要维护自己的这个来之不易的据点，而红楼一旦变成了消息的中转站，大家就都会聚会红楼，那银子岂不是要滚滚而来吗？要说其中有点难度的话，就是如何搞好两大势力的平衡了，若是任何一方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红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真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吗？”戴天威的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该是哪个邪派高人的弟子呢？”

        从戴天威那里出来，何毅顺便去了趟经历司，重金之下，周老爷子果然十分用心，将司里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何毅也就放下心来，见已是午时，便招呼属下的弟兄们去酒楼吃酒。

        正喝到半酣处，一个陈姓弟兄突然道：“大人，您听没听说，张大人要辞官不作了！”他说的张大人自然是指朝堂当红的张居正大人。

        何毅顿时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不是忙着处理黛玉坊的官司就是忙着红楼的开业，倒是把官场上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此刻听老陈这么一说，立刻想起近期严嵩和太子党的斗争正在激烈处：“张大人搞什么鬼，怎么这么快就在京城站不住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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