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初时不知它是狼,以为只是一条被遗弃的病犬,出于慈悲之心带回了将军府,央求府上的姜太医悉心照料。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黑狼逐渐康复,焕发生机。
然而小舅舅厌倦了京城的繁文缛节,计划远游,便在启程前夕将黑狼安置于别院,作为礼物送给了当时只有两岁的原主人。
狼比狗更具灵性,它铭记小舅舅的重托,始终不离原主左右,既是她最初的玩伴,也成为了她的守护者。
在无数个日夜里,它背着小小的她,在庭院中嬉戏奔跑,留下一串串欢笑声。
及至五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侵袭了原主的房间,正是黑狼察觉了危机,用尖牙扯住原主的衣角,奋力将她从火海中拖出。
它背上的那块疤痕,便是那次英勇行为留下的见证。
它生病了,且病得很重,每个夜晚都会对着皓月发出悲凉的嚎叫。
幸亏小舅恰逢归家探亲,揭开了黑狼的真实身份。
它并非衰老的犬,而是一匹货真价实的狼。
落叶归根,它渴望回到滋养它的那片山林,原主不舍地抱着它,哭了一个晚上,最后狠下心来,将它送上回临县的马车,希望它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送行的马车夫,正是来自临县庄子的陆平,一个土生土长的丹水山人。
他向小舅许诺,定会让这匹老狼重获自由,回归自然。
然而,当老狼再次归来,迎接它的却是被制成标本,悬挂在丹水山顶哨台的命运。
陆知鸢的拳头紧握,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发誓要为原主查清这背后的真相。
喧天的锣鼓声中,迎亲的寨主从山下风光凯旋,一身鲜亮,被热情的村民簇拥。
陆知鸢的注意力并未停留在那位意气风发的寨主身上,而是落在了他右侧稍后位置,那个脸上有着醒目刀疤的男子。
仿佛感应到陆知鸢的目光,他抬眸相望,四目相对之际,他那紧锁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波动。
他轻轻点头,示意她下来。
陆知鸢灵巧地攀附着旗杆,轻轻滑落,稳稳落地,随即仰头望向面前这位陌生而又熟悉的刀疤脸。
“那位给我们衣服的姐姐说那是狼皮,我没亲眼见过,就想去看看。”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纯真的好奇。
刀疤脸的语气冷淡中带着几分警告,“别擅自行动,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就跟着你。”
陆知鸢拉住他的衣角,笑得毫无杂质,清澈见底。
正当他们抵达正厅时,正巧碰上新娘出轿的场面,那背影令陆知鸢心中一震。
待确认那新娘正是自己的母亲时,她的一举一动被刀疤脸敏锐地捕捉,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
母亲的表现异乎寻常,为新郎系同心结的手法生疏且笨拙。
视线一转,陆知鸢再次震惊——新郎竟然是陆平,那个在乡下庄子里默默无闻的管家。
喜婆在旁每穿引一根红绳,便会高声宣告:
“一线结缘,定此生情深不渝。”
“二线偕老,共白首不相离。”
“三线儿孙,绕膝笑,家族繁荣昌盛。”
四线……
“线你个大头鬼!”
这一声突兀又略显粗犷的咒骂,在这本该是喜庆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刚喊到第四次时,伴随着话语的余音,一只散发着陈年异味的鞋仿佛带着满腔的愤怒,划破空气,精准无比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正在忙碌布置,一脸喜气洋洋的喜婆脑袋。
喜婆瞬间愕然,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场面一片尴尬的寂静。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麻木地挂着象征百年好合的同心结的谢昭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
原本呆滞无神的眼眸,仿佛被无形的春风拂过,逐渐恢复了灵动与清澈。
她猛地转身,目光犀利地锁定在了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一抹邪笑的陆知鸢身上。
愤怒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想也没想,一把扼住了旁边陆平的喉咙,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想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未被固定的同心结像是预示着这段关系的脆弱,直直坠向地面,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声响。
陆平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苍白,目光掠过他和谢昭云身上那象征着喜庆的大红婚服,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惋惜和遗憾。
“就差一点,你就是我陆平明媒正娶的妻了。”
陆平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渴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
“你疯了吗,我是你的主母!”
谢昭云五指用力,紧紧掐着陆平的喉咙,眼神冷若寒冰:“我对你不薄,陆家也没有亏待你,你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痛心疾首。
“我想娶你,有错吗?”
陆平纹丝不动,直视着谢昭云的双眼,那双眼睛里仿佛有着燃烧不尽的火焰:“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娶你为妻!我也姓陆,比陆鸣更早遇见你,我也曾在你危难之际伸出援手,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他?云娘,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谢昭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声称救过她的男人:“你救过我?”
“在青州河,是我救起了溺水的你,背负着你艰难地走进了土地庙。”
陆平的笑中带着几分尖锐,话语如同利剑一般:“你本应该是属于我的,就是因为我的出身卑微,他才有机会乘虚而入。如果你不信,可以拉开我的领口看,那块胎记,你曾经好奇问过的。”
随着谢昭云的手缓缓放松,她的视线随之转向了陆平的颈部。
在那一抹鲜艳的红色衣领之下,一块浅棕色的印记若隐若现,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的故事。
“看清了吧?在你陷入困境之时拉你一把的是我,按理说,与你共许一生一世的,也应当是我。”
陆平说着,猛然攥住了谢昭云的手,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执着与疯狂,“他能给予你的,我一样也不少。不就是六部都来庆贺嘛!你看看,偏房里摆放的全是他们送来的贺礼。”
随着围聚的山民逐渐散去,偏厅内的景象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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