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下来后的章明远,还是惊魂未定。
论身份,他从小就是太傅家大公子,身份尊贵,没有人会对他动手。
直到后来和落清成了婚,第一巴掌,是落清扇他的。
论武艺,他师从黄裳,任羽林中郎将,自认为不差。
竟然有人,敢把他扛起来,还准备丢出去。
面前这个人是张生面孔,于是,章明远“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桓殊戚看向落清:“滢滢,我要出去吗?”
“不必,你来坐,不必管他,他脑子不好。”落清朝他眨眨眼。
谁知这一眼,让桓殊戚呆愣了半天。
“你居然叫她滢滢?你凭什么叫她滢滢?!”章明远怒不可遏。
桓殊戚忽略了他,走过去关了门,又回到落清身边乖乖坐好,继续给落清喂粥。
落清知道章明远对除了本职之外的事情不感兴趣,自然没有注意过桓殊戚。
落清咽下一口粥,对章明远道:“你要是想发疯,到别处去。
“要是不想我撕破脸,就自己找位置坐——离我远点。”
章明远听落清这么讲,顿时收了脾气,拉着脸坐下。
小厮还是在门外等着。
“哦,回答你问题,他为什么叫我滢滢。”落清慢条斯理地道,“他和安安、吟宣、璟明、温姐姐一样,是我的至交好友。”
章明远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了。
落清不理会他,继续道:“他叫桓殊戚,字松晖,对,就是前些天打败了匈奴回来的冠军侯。”
章明远觉得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思索起来。
桓殊戚一听落清说他是至交好友,脸“唰”地红了。
原来他在滢滢心里,这么重要。
章明远就没那么好了。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在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了。
是他和落清成婚之前,在她的及笄礼上,刘既庭说出来的。
“原来你早就有私。”章明远冷笑,“难怪要与我和离,原来是找好了情人,有了下家。我一个小小中郎将,怎么与冠军侯相比呃……”
章明远话还没说完,就被扼住了喉咙。
他没看清对面男人是怎么冲过来的。
他看清男人的脸的时候,已经被扼住喉咙了。
桓殊戚一改在落清面前的温顺,眼中露出了杀意。
这样的眼神,章明远十分熟悉。
他去从军那几年,日日都见到这样的眼神。
他知道,这男人真的起了杀心。
这样的气场,是真正经过风沙和死亡打磨出来的。
章明远第一次害怕了。
落清只感觉到一阵风,再看清桓殊戚就掐住章明远的脖子了。
“松晖,你过来。”落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这章明远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听到落清唤他的字,桓殊戚手立刻松开了章明远,乖巧地走回落清身边。
章明远扶着桌子咳起来。
“你说说,都跟你说了谨言慎行,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吃亏了。”落清耸耸肩膀。
章明远终于停止了咳嗽,向前一步:“滢滢,我……”
落清无奈:“章明远,我懒得与你吵嘴。你不过是想将过错强加给我,觉得你没有错,对吧?
“你觉得,我只是一时赌气,只是在等你改,是吧?
“你还觉得,只要你让我认为错出在我身上,我就会愧疚,就会惋惜,我们就会回去是吧?”
章明远愣住了。
他想反驳,却无法反驳。
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章明远,放下你的妄想和执念吧,不要去追寻已经失去了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是我作为我们曾经夫妻之恩,跟你说的最后一句忠告。
“我们回不去的,从你在及笄礼上说我那一句,我们就不可能成为真正心心相印的夫妻。
“就那一句,我就永远不可能原谅你,永远不可能喜欢你,爱上你。
“在你看来,可能是一句无心之话,在我看来,就是诛心之话。
“因为你从心底里,你从来就没有将我平等地对待过,或者是,当人一样对待过。
“你觉得我是一个物件,我应当贤良淑惠,我应当生来爱你,处处为你着想。
“你觉得,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我都应当原谅你包容你。
“你觉得只要你说了对不起,我就应当原谅你。
“你觉得我只是在怄气,只要气过来,还是那个温柔贤淑的章家少夫人,对不对?”
章明远两眼空空,仿佛失去所有力气。
桓殊戚不由自主看向落清,眼里流露出心疼和懊恼。
心疼滢滢经历这些伤心之事。
懊恼自己缺席了滢滢的这段人生。
“可是你错了。”落清还是趴在那里,说这些话时,是非常平静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从来不存在什么贤良淑惠的虞落清?”
章明远震惊地后退了两步。
“什么贤良淑惠,都是我装出来的。”落清冷笑,“我从来不是什么贤良淑惠的少夫人,也从未想要做贤良淑惠的少夫人。”
章明远后退两步,拼命捂住耳朵。
落清声音扬了起来:“你不爱听,我偏要说!你从来就没爱过我,你只是爱贤良淑惠的少夫人。
“章明远,收起你的幻想吧,我虞落清,就该肆意张扬,就该指点江山舞文弄墨。
“我虞落清,从来不是你想象中的什么少夫人。
“不止是我,所有女子,都从来不是你贤良淑惠的少夫人!”
落清说完,缓了口气:“从前不想跟你撕破脸,只是顾及你我同僚颜面。
“你都这样污蔑我了,我还顾及你的脸面做什么。
“还有,既然你说了,那我也说清楚。我和桓将军,从前什么关系,现在什么关系,将来什么关系,都是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没必要,与你解释我们的关系清白不清白。
“我有没有私,与谁有私,那也只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干,没必要和你解释。
“我再听你嘴里讲一句污蔑之词,你就莫怪我不讲情面,到陛下面前去告御状了。”
章明远捂着耳朵,拼命摇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松晖,帮我送送客吧。”落清脸转向了里面。
“好。”
桓殊戚才不管章明远的反应,一手扛起章明远,走到门口扛起小厮,把这主仆们口丢到了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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