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落坐着马车回到荣国公府,韩玹才骑马离开。沈落没有从马车里出来与他道别,韩玹也没有留什么话,只是将马骑得飞快,回到了将军府。
提前得了消息的兴平与兴安等在二门处,一见到韩玹的身影便迎了上去,齐声喊了句“将军”。两人接过了小厮提着的东西,跟在韩玹的身后。
听到韩玹问,“事情都怎么样了?”兴平便回答,“祠堂已使人仔细清扫过,东西也都添置上了。”兴安又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动。”各自禀报。
韩玹听罢,略一颔首,大步入得正院。一路赶回临安,多少有些风尘仆仆。等到回房梳洗过、换得身衣服,韩玹方又去了祠堂。
用于供奉祖先牌位的家祠内什么都没有摆,直到韩玹将从清河郡带回来的不知谁的灵位摆上去,才算是有了那么点意味。兴平与兴安立在外面,不言不语。
此前两人皆不知韩玹是去清河郡办什么事情,哪怕他们是韩玹身边最得力亲近的两个小厮,很多事情亦不大清楚。而今两人偷眼一瞧,但见上头金漆描着“顕妣韩母韩氏孺人之灵位”一排字,不由骇然。
严肃且恭敬地将韩氏的牌位摆放好,韩玹后退两步,在香案前的蒲团跪下。取过三炷香点燃,拜过三拜,插在了香炉中,他复磕了三个头才起得身。
韩玹站在香案前,静静地望着自己母亲的牌位,眸光沉重。然而,他依旧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了一个人。韩玹将脑海里浮现的人影拂去,深望了一眼韩氏的灵牌,转身大踏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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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到荣国公府的垂花门外停下,秀禾与秀苗先下了马车,又去扶沈落下来。沈落脚刚沾地,沈昭与沈鸢便陪同一名英伟儒雅的中年男子与一名美妇人走得出来。
二人正是沈落的父亲沈晋与母亲蒋氏。
见人亲人,沈落脸上绽出笑容。疾步上得台阶,她便扑到蒋氏的怀里蹭了蹭,撒娇道,“娘,我可想你了。”离了蒋氏又去抱沈晋,冲沈晋也撒了回娇。
沈鸢同她互相抱了抱,在沈落的耳边低声道,“晚些你到我房里来,我有话同你说。”沈落一点头。虽然有祖母在不担心姐姐受委屈,但她依然挂心那件事。
两人分开,沈落甜甜喊得沈昭一声哥哥,沈昭却不甚满意,“怎么就偏偏不抱我一个?”好似还委屈上了。沈落没辙,只得也抱他一回,才算是好。
起初只得沈落独自出远门的时候,蒋氏忧心忡忡,怕她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但老夫人派了人暗中保护,隔不过三两天便有消息送回来。知道沈落平安,那份担心慢慢也就压下去了。
而今沈落回来了,自然只有高兴的份。蒋氏笑着吩咐下人去搬东西,沈落连忙交待,“千万小心一些,别磕了碰了,都是我用心挑的礼物,要送人的。”
交待过了,沈落挽着蒋氏的胳膊,笑看沈晋问,“爹爹今天不用去衙署吗?”沈晋道,“今天休沐。”又说,“你祖母还在等着见你,快些过去罢。”
沈落笑着应下,依然挽着蒋氏的胳膊往里面走。沈落说起自己碰到了蒋文绍的事,“没想到表哥恰好也在清河郡,长得更俊美了呢。等回了临安,不知又要迷倒多少贵女。”
“嘴里没个正形。”蒋氏数落她,却也关心自己的外甥,说,“绍儿这两年常在外面,婚事上也没法落定,你舅妈是有些着急。但等绍儿立业了,也不担心这些的。”
沈落便笑,“是呀,其实不着急的呢。”
后来沈晋与蒋氏、沈昭、沈鸢先去了荣安院,沈落则回了房间净面梳洗。等到收拾妥当,才带着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也去了见自己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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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老夫人在正厅,沈落便直接过去了。但未走近,先见厅外立着一人,身材挺拔、华服锦袍。瞧见沈落,那人也迈步过来。
待他走近,沈落看清他的模样。
紫檀色鹤纹金线滚边暗云纹锦袍将他衬得威仪凛凛,金冠束发,腰间缠着一条玉带,缀了枚吊着深紫穗子、半个巴掌大小的麒麟白玉佩,端的是富贵潇洒、俊美无双。
他脸上带着笑,像春日的阳光一般和煦,好似能抚慰人心。然而他走到沈落的面前,低下头看他,沈落便觉得头顶上有一团黑云笼罩了下来。他实在太高了。
“落落,你怎么消失不见了?”
章宪的声音传入耳朵,沈落仰头看他,又觉得离得有些太近,往后退了一步,福了福身,说,“给小王爷请安。”
端王章宪,时年二十。用章宪的话说,打从沈落还在娘胎里,他们就认识了,这是十多年的交情。只是身份有别,沈落还是与他说规矩的。
章宪看着沈落,见她特意退远,又喊他小王爷,不由得轻抿了唇。
沈落却抬头望向他,笑得眉眼弯弯,“宪哥哥,正好你在。我刚从清河郡回来,与你带了礼物,便不必多跑一趟。”
礼物?章宪展眉,这倒还算是有点良心。他嘴角微扬,点了下头,算是应答,继而说,“先进去罢。”转身走在前面。
沈落扭头吩咐秀禾回去取自己为章宪准备好的礼物,关系亲近的她都准备了且专门做了标记,这样才不担心弄混。
老夫人见了沈落,招呼她到近前搂了搂、看了看,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虽知道沈落此番去清河郡别有目的,也好奇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究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老夫人道,“我瞧着你都胖了些了,人在外面难免要吃苦,通常瘦着回来,偏你就是个不同的。”
沈落捏捏自己的脸,惊恐,“当真胖了?”老夫人点头,沈落便愁眉苦脸的,“我回来瞧见了祖母,觉得祖母又年轻上了许多,怎偏我就胖了、不好了?我是要不依了。”
气鼓鼓的脸,很生气的样子,却将老夫人逗乐,众人跟着笑。
沈落又兴奋地与众人说自己在清河郡的见闻,从松子香甜说到琼枝山的美景。直说得将近一个时辰,才舍得停下来。
章宪往前来荣国公府不多也不少,只是沈晋曾教过他两年,便有些情谊在。这关系论起来,哪怕不亲厚,至少不会疏远了。
他这会坐在底下,看沈落眉飞色舞、笑容可掬,嘴角的笑也没有散过。他前些时候忙,一个没有注意沈落就跑去了清河郡,还没有其他人陪同,行迹可疑得很。
想知道她这么突然离开临安究竟是去了做什么,但也不好问沈家的人,更不好直接去查,那么至少能听她自己说一说。章宪见她脸上满是欣喜,想必是有很愉快的经历。
“还有好些好玩的事,等迟些再和祖母细细地说。”沈落看着老夫人,眨了眨眼,像是与她暗示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老夫人便笑,“你才刚回来没多会,这一路奔波必定疲累。就是看你说得激动,谁好意思非喊你停下?倒是我比不得你们年轻有精力,先听乏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站了起来。沈落也站起身,与蒋氏、沈鸢一起送了老夫人回房去休息。待折回来,看到秀禾捧着的礼物,方记起还没有将东西交给章宪。
听说人已经走了,沈落仍是追过去。幸好是追上了,章宪刚刚上得马车,并没有来得及离开。
“宪哥哥,礼物还没拿呢。”沈落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探头看着章宪,气喘吁吁地同他说道。秀禾将东西递过来,沈落接过,又往章宪面前送。
“是什么?”章宪瞧着她手里拿着的锦盒,问了一句,却没有立刻接。
“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沈落反问,又笑,“等我走了再拆罢,这样不喜欢我也不会知道了。不管怎么样,都是很用心专门与你挑的,可不是买了几十份一样的随便送。”
章宪这才接过了东西,握着是不怎么沉的样子,抬眸看她,问,“清河郡当真就这样有意思?还能叫你这样懒的人跑那样远。往前说带你去宁遥郡玩,你都不肯去的。”
“我才不懒呢。”沈落替自己辩驳,复道,“我本也想去的,但你那时是去办事,我怎么好去拖后腿?耽误正事,皇叔也得揍我了。”
章宪便没有再说什么。沈落又笑着让他一路走好,退得两步,同他挥挥手,将马车帘子搁下。顷刻之间,她的脸消失在了章宪眼前。
马车缓缓上了路,章宪低头看一眼锦盒,动作迅速打开。看到里面躺着的东西,章宪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会,方重新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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