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燕一问，江柳就竹筒倒豆子，把心中的焦虑一股脑说了出来。他实在憋得太难受了。

        虽然获得了南宫燕的记忆，但是江柳的很多想法并没有跟南宫燕说过，所以萧燕燕并不清楚江柳面临的难题有多大。

        即使以前江柳说过的很多事情，以南宫燕的眼界和经验也让她没法完全理解江柳焦虑的真正原因。所以，萧燕燕坐直身体，认真地倾听江柳的倾诉。

        “霍山弱小，所以一开始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拼命增加生产能力。有了生产能力才有实力。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释放了一个怪兽。”

        “没错，就是怪兽。这个怪兽如同一只鳄鱼，鳄鱼你知道吧？”

        萧燕燕看着江柳，奇怪江柳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鳄鱼她还不知道吗？可是她没有打断江柳的话，她知道江柳所说的鳄鱼一定另有意思。

        “鳄鱼是一种怪兽，你给它吃多少，它就能长多大。我放出的就是这种怪兽，它是人的欲望，而且是一种最可怕的一种欲望，资本……简单说，就是赚钱的欲望。这种欲望是没有尽头的，它可以长成吞天巨兽，没有人可以控制。”果然，江柳所说的鳄鱼只是一种隐喻。

        “为了让霍山的生产能力快速提高，我想办法提高了商人和工坊老板的地位，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发展条件。我把突破方向放在布匹的生产上，策略实施的效果很好，霍山的布匹生产能力迅速提升，很快就称雄九州。现在，每天都有无数的商人带着海量的钱财和物资进入霍山，换取廉价的布匹。霍山的商人和工坊老板也很快积累了巨大的财物，成为腰缠万贯的巨富。”

        “为了加速这个过程，我推出了银环这种我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大杀器。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我的异想天开，根本就没想到银环会成功推行。即使有人使用银环，我也也没想到银环的扩展会如此顺利，如此快速。说实话，银环未来会给天下带来什么变化，我也不知道。”

        “现在我的一切设想都实现了。”

        “那不是很好吗？”萧燕燕疑惑不解，心想事成有什么不好呢？是不是江柳的要求太高了？

        “这就是麻烦所在。打个比方，有个孩童做梦都想拥有一座金山，结果有一天他真的有了一座金山。你认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明白了，你觉得霍山发展太快了。”萧燕燕说。

        “没错，准确来说，是霍山的商人和工坊老板，我把他们称为工商阶层，他们的发展太快了。他们就如同孩童获得金山，并没有合理使用金山的能力。”

        “在霍山以外应该还没有大问题，因为其他大势力有很强大的修士和贵族力量，足以抗衡新崛起的工商阶层。虽然会有冲突和矛盾，但是力量均衡，就会保持基本稳定。星火军的修士本来就稀少，力量不足，在工商阶层崛起之后，就出现了力量失衡。虽然上层的职务由修士担任，但是中层，尤其是下层的职务，大多出身于工商阶层。毕竟，当官需要读书认字，大多数流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我更担心的是，这只鳄鱼会长得巨大无比。他们长大之后，就会想控制星火军的方方面面，取代现在的九州各大族，成为新的九州十三氏。到时候，老百姓的生活与现在没有区别。那样的话，我累死累活，最后却帮别人做了嫁衣裳。更重要的是，我的目的，所谓理想就破灭了，我也辜负了邹湘语、俞杰等人的期望。”

        江柳一口气说完心里话，陷入沉默。

        “我觉得，你也是不用太急，军队还抓在你手里吧？”萧燕燕问道。

        “这个倒是没问题。星火军的组成与九州其他地方不同，我们缺少修士，军队以武夫为主干。这些武夫在某种意义上说，都算是我的弟子和再传弟子。而且，军中的军官大多是来自秘境的锐锋营和灵丘兵马。所以，在军中，我讲话还算管用。”

        “那不就行了。你掌控军队，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方向错了就纠正方向。做事情哪有一帆风顺的？”萧燕燕觉得江柳在杞人忧天。

        “霍山有一个妖族首领玄塔，他也修炼武道，而且，他修炼到了武道七境。我见过他之后，有一些事情没告诉南宫燕。修炼武道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寿命远远不如修士。即使我修炼到武道七境，相当于练气士中的大修士，也只有五百年寿命。”

        “啊？”萧燕燕惊呼。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萧燕燕知道江柳为什么焦虑了。即使江柳在世的时候能压服星火军的所有势力，能把握前进的方向，可是江柳死后，谁还能控制星火军？星火军也许就会分崩离析，也没有人能制服崛起的工商阶层。相对于修士动辄数百年的寿命，江柳的一生就如同夏花。修士们完全可以熬死江柳，再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该怎么做。如果你死了，我帮你看着星火军。”萧燕燕的语气平静，却坚定不移。江柳本来只是想跟萧燕燕倾诉一下，没想到萧燕燕愿意帮他，而且愿意承担这样的重任。

        “可是，如果有人不服，你会怎么办？”

        “不服？哼！”萧燕燕冷笑一声。“我当初做狼族族长的时候，有五个家伙觉得我一个人族，没资格继承族长的位子。”

        “然后？”江柳猜到了这五个狼族的下场。

        “没错，我把他们和他们的手下全都杀了。”

        “啊？”江柳以为萧燕燕只是杀了这五个带头的狼族，没想到萧燕燕展开了大屠杀。

        “三天时间，狼族少了三万。”萧燕燕满不在乎。

        江柳有点后悔，萧燕燕的杀气太重了。无法想象，从性格软弱的马雪瑶身上分出的阳神萧燕燕的性格与马雪瑶截然相反。

        江柳无法预料，百年之后，在他死后，正是萧燕燕的大屠杀和杀气才把他的理想继续下去，实现了江柳和俞杰等人心中的“天下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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