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念于何毅心间倏忽闪过,何毅深知自己已无退路可选。星龙刃寒光凛冽,将剩余的两根皮索干脆利落地斩断。云掌门娇躯一坠,便落于何毅怀中。何毅只觉身子猛地一沉,前行速度骤缓,仅能匆忙半转身躯,以内力护住要害。那刚猛的拳头如疾风骤雨般,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何毅的后背之上。饶是何毅修炼有明王不动心法护体,这强大的劲力仍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震得粉碎。紧接着,喉咙一阵腥甜,一股殷红的鲜血自何毅口中喷涌而出,何毅眼前刹那间漆黑一片,几近昏厥。
“你们先走!”何毅咬牙强忍着剧痛,将云掌门递给玉蝶,大声喝道。
“哥,那你怎么办?”玉舞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我无妨,你们速速离去!”言罢,星龙刃朝后一挥,堪堪阻住那黑衣人的凌厉攻势。何毅左手一带,将玉蝶姐妹连同云掌门顺势推出,舒舒则如灵蛇般缠住欲阻拦玉蝶姐妹的两个彪形大汉,掩护两姐妹上马。何毅再次挥刃为刀,口中轻喝“小楼昨夜又东风”,身形斜刺而出,刀锋如电般朝着再次冲来的黑衣人劈去。那黑衣人身影急斜,仿若泥鳅般从何毅刀下溜走。何毅手腕灵动一转,变刀成剑,剑势如闪电划过夜空,向上迅猛一撩。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那黑衣人招式一滞,但其应变也算机灵,侥幸躲过致命要害。饶是如此,锋利的剑锋依旧从他脸上划过,割开他的蒙面,溅起一串血珠。“独眼龙?”此人究竟是谁?百晓生名人榜上未曾听闻此号人物,以何毅当下的功力,即便内力不济,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一般的江湖高手!然而此人功夫分明仅比师父稍逊两层,容不得他多加思考。趁着他捂脸呼痛之际,何毅如离弦之箭般向门外飞去,顺手带上仍与黑衣人纠缠的舒舒,流星赶月般来到门外,与舒舒分别跃上来时的马背上,扬鞭拍马,欲要逃离。那黑衣独眼龙显然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他挥手示意,一群黑衣人又紧追不舍,其中一名黑衣人伸手抓住了马尾,何毅挥刃向后一砍,马尾应声而断。伴随着夜空中马儿的凄厉嘶鸣,何毅一行已如狂风般狂奔而去!黑衣人追了一段,眼见追赶无望,一群人转身返回,不一会儿功夫,后方已是火光冲天。“花月夜剑派完了!”这念头伴随着玉蝶姐妹的呜咽声,在何毅脑海中如鬼魅般一闪而过。“走水路,回苏州!”何毅吩咐完三女,心情一松,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待何毅苏醒,映入眼帘的是舒舒那满含焦虑与担忧的面容。本该水润灵动、熠熠有神的双眸此刻却乌黑干涩,布满了血丝,面色苍白如纸。
“公子,你终于醒了。”舒舒喜极而泣,声音略带颤抖。
“我睡了多久?”何毅虚弱地问道。
“整整一天一夜了!”舒舒回答道。
“我竟昏迷了一天一夜?”何毅惊诧不已。
“是啊,舒舒姐也受伤了,可她一步都不肯离开你!”玉舞在一旁说道。
何毅心中一阵感动,拉着舒舒的手说道:“我已无大碍,你快去歇息片刻,莫要让我牵挂!”她轻轻颔首,听着外面哗哗的摇橹声,何毅知晓自己已然身处船上。暗自运了一下内力,所幸并无大碍,多亏了师父的独门绝技明王不动心法。待舒舒走回船舱。
玉舞走上前来道:“师兄,你没事吧,我好害怕!”
说话间,仿佛瞬间回到昨日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她浑身颤抖:“师兄,你娶了我们,咱远离这江湖纷争吧!”
退出江湖?何毅又何尝未曾有此念头,即便他背弃对师父的承诺,放弃征服涴花溪,可是那帮心狠手辣之徒,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妹妹,待我们将那帮恶贼铲除,我便带着你们退出江湖,寻一处清幽僻静之所,你与姐姐为我诞下众多子嗣!”
玉舞轻啐一口,脸颊绯红道:“好不害臊,谁要给你生儿子?”
“你师父呢,如今状况如何?”何毅转移话题问道。
“她仍未苏醒,我和姐姐忧心忡忡,如今你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了!”玉舞瞬间又愁容满面。
“定会无事的,你师父内力深厚,定能醒转过来!”何毅宽慰道。
“公子可否来内舱一叙?”船舱内传来一个轻柔优美的声音。
玉舞面露喜色道:“师父醒了,师兄,师父醒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玉蝶也走出来朝着何毅道:“师父醒了,你进去吧,师父有话问你!”
何毅转身走进船舱,眼前坐着的仿若换了一个人。梳起的金银丝挽结精致典雅,一袭鹅黄色的对襟短衫更显婉约,肌肤明润嫩滑,面容娇艳妩媚堪比舒舒,她端庄地坐在何毅面前,凛然不可侵犯,哪还有昨日被人欺凌的模样?这才是花月夜剑派掌门应有的气度。
“弟子,拜见掌门师父!”何毅躬身行礼。
“起来吧。”她玉手轻抬,“公子不必多礼,花月夜剑派当谢你救命之恩!”
“不敢当,花月夜剑派遭此大难!身为花月夜剑派弟子,自当全力以赴!”
云掌门微微皱眉:“我花月夜剑派两百年来从未收过男弟子,公子莫要玩笑。”
“花月夜剑派两百年来恐怕也未曾遭遇这般灭门之祸吧?”何毅心中暗想,嘴上却道:“在下乃夏师父秘传弟子,也难怪夫人您不知晓。”
“你会流云诀,该与鬼影子前辈有所关联吧,夏雨辰收徒怎会不告知于我,你还是如实交代吧。”云掌门说道。
“鬼影子?我实不知是谁?我只知师父名唤任逍遥任飞扬,世间武功皆有渊源,仅凭一招一式又怎能断言出处?”何毅回应道。
“公子所言在理,但名满天下的鬼影子我还是有所耳闻,公子不愿多言也就罢了!”
师父真的就是鬼影子?何毅自己都开始心生疑惑,以云无忧花月夜剑派掌门的身份断不会信口胡言,何毅暗自思忖:“师父,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未曾告知弟子啊。”
“但冒充花月夜剑派弟子一事,你作何解释?”见何毅久未出声,云无忧追问道。
“花月夜剑派弟子一事,弟子无意隐瞒,我入花月夜剑派乃是为了迎娶玉蝶姐妹,其间种种尚未来得及向您详述,还望您宽恕!”
“玉舞和玉蝶的剑法是你所授吧?”云无忧问道,见何毅点头,又道
“公子实乃习武奇才,能让玉蝶玉舞在短时间内悟透花月夜心诀,若然不是如此,昨夜恐怕花月夜剑派已彻底覆灭!”
“昨夜那个独眼龙是谁?武功甚是高强!”,虽对于此刻的云掌门而言,昨夜犹如一场噩梦,但若要复仇,何毅必须将此事查清。云无忧掌门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尴尬与不安,原本惊容未消的脸上又现惊恐之色,极力压制着恐惧与焦虑的云无忧道:“独眼龙徐明山是七星岛的两大幽默尊者之一,另一个便是屠魂刀魔冷厉锋,昨夜的行动中两人皆在其中!”,云掌门的脸上满是仇恨的怒火。
“七星岛?果真是他们?七星岛向来不插手江湖之事,此次怎会倾巢而出?”何毅满心疑惑,不过很快便明白了,那精准狠辣的暗杀、雷霆万钧的攻击,绝非一个松散的组织能够做到。之所以未能将花月夜剑派赶尽杀绝,完全是因何毅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此说来,七星岛已不再仅仅是一个岛屿的名号,冷厉锋和徐明山也不再仅仅是仲裁者的身份,那些逃至七星岛的恶人们似乎已组成了一个组织严密的门派。他们为何一改往日作风,主动寻觅目标发起攻击?而且偏偏选中了花月夜剑派?难道仅仅是因为何毅发出了要追杀花中飞的消息?亦或是他过于高调,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何毅实在难以想出其他缘由,或许,他们早有介入江湖之意,只不过何毅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借口?这些都有待他去查明真相。
“七星岛是如何从一个恶人的藏身之所,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何毅问道。
“不得而知,江湖中关于他们的消息少之又少!”或许是想到以目前花月夜剑派的状况,根本无力与实力强大的七星岛抗衡,更别提报仇雪恨,云掌门面色略显苍白,面露绝望地说道。
“事在人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何毅语气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云掌门的回答让何毅明白,江湖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消息灵通,尤其是像花月夜剑派这样人力财力匮乏的门派,消息更是闭塞。这更加坚定了何毅为花月夜剑派报仇的决心,不过,何毅颇为奇怪,这位在江湖名人录上高居第十三的女子,却没有与其江湖地位相匹配的冷静与沉着,看上去倒与她怀中的玉舞相差无几,花月夜剑派能支撑至今也算是一个奇迹。
“以你的武功,七星岛怎能将你生擒?”何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神色骤变,许久才懦懦道:“他们以花月夜剑派弟子相要挟,我唯有放弃抵抗。”
“他们的话你怎能轻信?”何毅毫不留情地说道。
“可是,我又有何选择!”
是啊,这似乎也怪不得她,任谁身处这般境地都别无他法,只是江湖的残酷远超何毅的想象,何毅一直以为江湖充满兄弟情义,豪气干云,快意恩仇!然而此刻,何毅陷入了沉默。她凝望着舱外奔腾的水流,沉吟片刻道:“你既然承认你是夏雨辰的弟子,那你便是花月夜剑派的门人,你需受掌门人调遣!”
何毅点头,既然她如此说,便是认可了他的身份,也等同于默认了他与玉蝶姐妹的关系,就连在舱外偷听的玉舞都忍不住轻呼一声。
“蝶儿,舞儿,你们俩进来吧,我有事要与你们说!”两姐妹欢天喜地地走了进来。
“花月夜剑派弟子何毅听令!”云掌门站起身来,神情肃穆地说道。
何毅正心有所悟,她已一字一句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吾,花月夜剑派十一代掌门云无忧,传掌门之位于汝。花月夜剑派上下俱受汝节制,若有违抗,杀无赦!”言罢,脸上一阵轻松,旋即略带歉意地说道:“掌门信物被冷厉锋夺去,日后便要靠掌门你来夺回了。”转头吩咐玉蝶姐妹:“玉蝶、玉舞,快来拜见掌门师兄。”
慢!何毅万万没想到云掌门竟以这种方式承认了他的弟子身份,玉舞脸上亦是满脸诧异,不过很快便被喜悦所取代。何毅觉得自己犹如一头被骗套上口嚼子的驴子,若不是因为她是掌门,何毅早就翻脸了,可此刻他只能低声下气地说道:“掌门师父,我可否不担任这掌门之位?”
“公子已是花月夜剑派的第十二代掌门,当不当只有公子自己拿主意了。”放下了这副重担,云掌门就连声音听起来也似乎轻松了许多。便是如此啊。望着船外夕阳西沉,不时有船帆掠过,何毅沉思良久,突然微微一笑。
“自古而今,可有谁能长生不老?”
三女摇头;
“有哪个朝代能千秋万载?”
三女再次摇头。
“既然如此,那花月夜剑派为何一定要长存于世?”望着一脸惊愕的师徒三人,何毅举起双手道:“列祖列宗在上,吾,花月夜剑派十三代掌门何毅,即刻解散本派!
还是云无忧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是呀,花月夜剑派的确已无存在的必要了。”她喃喃自语道。
“不过掌门放心,本派虽已解散,但我仍会以本派之名在江湖行走一段时间,直至将那些杀人凶手一一绳之以法!”何毅向云无忧保证道。
“那日后玉蝶,玉舞就托付于你了,她们是我们花月夜剑派仅存的弟子了,望你好生相待!”
这分明是托孤!看着玉舞面露喜悦的笑容,何毅心中暗暗担忧,玉蝶大概也想到了什么,不过当云无忧问她想法时,她扫去心中忧虑,低头浅笑答道:“一切听师父安排!”
事情安排妥当,晚饭吃得颇为轻松,尽管刚刚经历了伤痛,但此刻大家都努力不去回想,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珍惜当下,好好生活。
用过晚饭,玉蝶姐妹和师父一行三人进了内舱休息,何毅和舒舒守在外舱,舒舒仅着小衣,依偎在何毅怀中道:“师兄,江湖太过凶险,我们莫要再寻找什么涴花溪了,我们隐居山林,相伴终老吧。”
何毅轻拍她的后背:“江湖虽险,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涴花溪是师父的遗愿,我不能辜负他老人家!”
“那你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切不可逞强!”舒舒将头贴在何毅的胸膛。
“我答应你,相信我,江湖并非我们的归宿,我们只是江湖的过客!”
与舒舒一番温存,顾忌玉蝶师徒三人,虽未尽享鱼水之欢,却也稍解相思之情,对舒舒一番亲昵抚摸。
“娘,不要啊!”深夜里突然传来玉舞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个姐妹俩的师父和母亲,此刻要跳河!何毅猛然惊醒,迅速冲进内舱。云无忧站在舱前的窗口前,玉蝶和玉舞显然被师父点了穴道,坐在床上动弹不得。此刻的云无忧一袭白衣,端庄圣洁,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参加一场庄重的仪式。何毅自然明白她的想法,心爱的徒弟已然托付他人,掌门也后继有人,她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以死扞卫那实际上已不复存在的花月夜剑派的名声。“你跳吧。”何毅冷冷地说道,玉蝶姐妹止住了哭声,用充满迷茫的眼神看着何毅,就连云无忧都愣了一下,停在那里。何毅继续说道:“你若忍心让玉蝶伤心,你以为这样就能惩罚敌人了吗?你以为这样就能洗去你的罪过了吗?”何毅继续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唯有除去心病她才能重获新生,“错,如此只能让你永远无法洗去你的罪孽!唯有好好活着,勇敢面对未来的一切!清白并非一定得用死来证明,有时仇人的尸体才是最好的证明!”
“清白,唯有死才能证明!”云无忧说完,纵身跳进大运河里。在一片惊呼声中,何毅也毫不犹豫地跳进河中。当何毅抱着她浮出水面时,她脸上是一种奇异的表情,“云掌门已经死了。”她望着错愕的何毅,眼中是如新生婴儿般的纯净,“无暇,从今往后我的名字就叫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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