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夫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精气神三宝已空。
这种状态他若然还能活过来,那就是天人了。
只是他既然才晋升了大宗师,又怎么可能再晋升为天人呢?
天人,和大宗师可是两个概念。
天人算什么?
算半仙。
而大宗师再牛逼也依然仅止是一个人。
人和半仙,当然不一样了。
宇文禅师这个人——可惜了。
天分,才情,智慧,心性。
无一不缺。
处处完美。
他可以说是一个无缺之人。
但有时候太过完美就是最大的不完美。
宇文禅师原本是有天人之资的。
但是,可惜,奈何,如之何。
偏偏是为家族所累。
一开始是家族的帮助,让宇文禅师快速成长了起来。但退一万步说,如果没有家族的帮助,宇文禅师就不能成长起来吗?未必的。
他这样的一个人,需要的不是家族全力帮助,而仅仅只是一个小起点而已。
有一个小小的起点,他凭借自己的才情能力就能飞起来,哪里需要家族的帮助。家族的帮助,最多是前期让他省力而已。但天下间没有那么完美的事。太完美了本身就有问题。可能没有家族,万物霜天竞自由,这样野蛮生长反而更好一点。
家族的帮助,往往只能让人到达一个高度,却不是顶点。
这就好像种树。
有些树,种下去,松土施肥,捉虫防冻的,怎么保护也是要枯死的。但有的你插根枝条都能活过来。这种事上哪去说理?
最终,宇文禅师成也家族是败也家族。
在生命的最后,他大约是恨家族的吧。
至少是讨厌。
三丽过来,她用刘一夫给出的月布,用上了刘一夫调好的药膏,甚至贴心的滴上了一滴极品尸香,把刘一夫的身体用月布包裹起来。
这具身体已经发出青灰色,皮肤快要坏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越来越腐败,甚至发臭。
要不然何至于要浪费一滴极品尸香。
良久,刘一夫已经一身都是月布包着。
在三丽的帮助下,他身体不便的回到车子里,这下,三丽站出来赶车了。
……
车轮滚滚向前。
一路无话,不计行了多久。
在御位上的三丽已经是风尘仆仆。
哪怕她头戴着斗笠,也感到面目蒙尘。
这一路之上,他们没进城,不打尖,更不住店,只是在官道上行走。
眼看就快要靠近罗京了。
大约三五日,就可以进入罗京中。
忽然,一个声音叫了起来。
“客官,要歇一会儿吗?来碗茶吧。”
在官道上,有一棵树横在上面,挡住了去路,旁边又有一家茶酒之肆,这是,遇上路霸了?罗京的治安真是每况愈下,什么时候靠近京城的地方竟然有人私设关卡。
三丽看了一下。
虽然是私自设卡,还是在罗京城外,搞得这么高调,但在这茶酒水肆的,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老头模样,一老太模样。老头模样的人当小二,身上甩一条白麻巾子,瞧着还挺像样的,正勤劳的擦着三张肆桌。
老太太佝偻着背,在里面烧水备碗。
如果没有私设关卡,三丽也不介意扔下点什么打赏。老头老太的,看起来怪不容易的。三丽知道刘一夫有钱,也养成了花钱状态,有些不怎么把钱当回事。因为太多了,感觉怎么花用都用不完的样子。她知道,刘一夫已经钱多到无所谓的地步了,随她的取用。
她便是于此不吃不喝扔三贯钱也无所谓的。她花得起这个钱。
但是这二位偏偏是私设了关卡。
这还能把她们二人当成是普通的人物来看待吗?
正常普通的老头老太有这个能力敢在此私设关卡吗?
所以,这二人,有问题。
老头抬脸,一面皮的皱巴。
笑起来犹如菊花灿烂。
只可惜,嘴巴里貌似没有什么牙。
无耻。
三丽停下车,回身,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扶下来了一个人。
这人动作缓慢,僵直,生硬,需要三丽扶着他,一步一动,才能来到桌边。
刘一夫一直在休养。
这具身体也越来越不行了。
原本还可以拖一下。
哪知道,被宇文禅师给打烂了。
这找谁说理去。
看看这老太,刘一夫坐下了。
他道:“这位朋友,有些眼熟啊。”
“我一个小老头子,哪哪都能见着,客官您当然眼熟了。”
小老头倒是挺会来事,笑着对刘一夫回应,同时把桌子擦得更勤了。
“哦?不对吧,大沙漠里好像没什么小老头,老头能在大沙漠里抡刀片子跟沙漠强盗一起讨生活吗?”
刘一夫笑吟吟地说。
在他面前,一切的伪装都毫无意义。
只是老头看起来仍然不理解的样子。
“我没去过沙漠啊,那地方我哪能去得了呀?客官,您的这个话小老儿我好像听不大懂啊。”
沙漠里,有老人,还有很多。当你到了沙漠,来到沙漠上的镇子上,村子里,看到一个个老头,殊不知他们年轻时是怎么样的快马挥刀,纵意江湖。他们之所以选择定居,落户,不是因为他们是善良的平民,而是他们老了,挥不动刀了,想过清淡点的生活了。
可他们本质上仍然是那个人。
那个骑马挥刀的人。
这些老人不是不想继续骑马挥刀。
他们是老得提不动刀了,不得已这才选择做好人的。
但是这个老人并不是沙漠中的老人。
他正常也不骑马挥刀。
但他去过沙漠。
在那里混过一段的时间。
“不,你去过,虽然你易容了,从南方跑到这里等我,但毕竟当年你意气风发时我见过,我只以为你装女人挺像的,没想到扮老人亦如是。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也跑来对付我了,这又是何必呢?”
最后一句感叹刘一夫没说。
活着不好吗?
“唉。”
老头知道装不过了。
虽然他对自己的易容技术十分有信心。但他知道,当年,这个人可是从浩瀚大灾变中硬生生杀出来活下来的人。那么多人进了浩瀚国,连当时的欢喜王也一头栽了进去,唯独就是他们几个人,从浩瀚国杀了出来,横越沙海,回到了中土。
这份能为,想想都恐怖得可怕。
想当年,他坐井观天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想要蚍蜉撼树,要去刺杀欢喜王,结果,根本是个笑话。
可是,那样强大,武功修为宛如神一般的欢喜王却死在了浩瀚女国,沙海之下。
可这个男人他们那一队人却是平安无事的活了下来。
这样一个人——简单吗?
他好对付吗?
但是,别无它法。
对方以凤凰宝典为引,让他出手。
倘若他不出手,就得不到凤凰宝典。
没有凤凰宝典,那阴极煞怎么解决?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乱世飘零岂能独自逍遥,我倒是想隐居避世,但人家既然已经找上了门来,我又怎么办呢?毕竟是我有求于人啊。”
“你就不想想你失败了会怎样么?”
“死!”
“好志气,你大约是觉得这个世上除死无大事,觉得只要自己敢死,便没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不过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一个好人呢?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吧?”
刘一夫说话,平平淡淡,犹如一汪细水涓涓长流,不徐不急,不燥不乱。
但这平稳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一口吞下了个冰坨子,彻骨的寒心。
老头感叹起来。
是啊。
这么多年,能快速崛起的人,有个简单的吗?不狠不坏的人,能这么冒尖的吗?好人,江湖上,好人往往是死得最多最快的。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敢说自己就是什么好人了。他自小家里就是开快活楼的。
在快活楼里,永远是男人,是客人在快活,女人又能有几个快活的,大多数人要么是已经麻木不仁,职业化微笑,要么就是强颜欢笑。倘若不如此,快活楼里有的是手段逼人就范。
比如用针在隐秘的地方下手扎人,又或者用迷乱意志的药来摧残妇女的精神意志,甚至使用种种看起来恶心的酷刑。
你不肯,你不干,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就算死了,你以为你就清白了吗?
不知道有很多邪法异术可以把女人的尸体保存起来吗?这样一来反而更能让一些人感兴趣呢。
老头就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
太多太多的事,他见之都习以为常。
他早习惯了。
只是后来他才明白,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看起来一样其实是不一样的,虽然不一样但本质却仍然是一样的。
“明白。”
老头子叹息。他从桌上筷子筒里随手就抽出了一根筷子。
“可是我没选择啊。”
仍然,是这一句。
说到这里,老头出手了。
他一出手,就恐怖。
一个字,快。
太快了。
快到一出手,刘一夫的驴车就炸了。
老头只是使用一根筷子当剑使用,只一击,就炸了课表夫的驴车。需要知道,刘一夫的驴车能够跑千里山泥地而不晃架,可见这车用料多好,多精,多坚固。
但隔了十余步远,老头挥动筷子当剑器使用,一下子就把驴车给打烂了。
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武功。
啪啪啪。
刘一夫也忍不住给鼓起掌来。
他的动作十分僵硬,像是一个被线操的木偶一样,机械生涩。
但心情却仍是愉悦的。
毫无疑问。
这个老头让他感受到了愉悦。
哪怕他那么好的一辆车给毁了。
但这其实不重要了。
已经到了罗京城外,没有多久了,纵然是不坐车子也无所谓。
反之这老头的剑法却让他很有感触。
“百剑诀,的确不错,你能在瞬息之间刺出八十九剑,已经算是极其难得了。可惜你仍然未能过百,倘若你能于一息之间刺出百剑,纵然是我也会感到大为头疼的。”
百剑诀。
是此人苦修的剑法。
老头从小开始就所学多艺,可以说琴棋书画星卜医数无所不精,无所不通,无所不会的。
直到成年后才知道欢喜王的事,为了报仇他苦心修炼杀伐最大的百剑诀,但是可惜了,百剑诀虽然强大,却是越往后就越是难修炼。
直至于此,老头才修炼到大成境。
一剑能刺七八十多剑。
方才的八十九剑,是他一直积蓄精气神所发挥最强状态的一击。然而,对方显然极为了解他,早早就用诡异的方式攻击了他,让他对目标的位置产生了错判。
这种事简直不可能。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了。
导致了自己全力出手,倾情一击,结果是误中副车。
现在,自己还能再刺出方才那惊艳一击吗?
正在此时。
一个人影潜行过来。
这人是踩在阴影中潜行的。
其速度快到惊人。
但见此人绕至了刘一夫的身后,举起手掌,毫不犹豫,一掌就拍了下去。
刘一夫伸掌对接。
他自然不会被人偷袭,早早已经发现了此人的行踪,这时故做不知,就是引动对方出手。
二人双掌交抵。
老头又发出了绝招。
这一次,威力弱了不少。
七十九剑刺出。
比方才八十九剑少了十剑之多。
这一次,是二人相攻挟击。
应该能够的些作用吧。
但是,没用。
七十九剑和八十九剑虽然仅有十剑的差距,但这速度带来的力量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高一线就高没了边。
何况这是高十剑的差距。
所以如此差距,这七十九剑全被地龙藤编织的盾给挡下来了。
随之,老头就被三丽一脚踢飞出去了。
不,不是一脚,是七脚。
三丽也是走速攻型的路子啊。
看似踢一脚,其实动作太快,她实际上是踢出了七脚。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另一人对刘一夫的出手。
她一掌偷袭。
这一掌才是真正的非同小可。
这一掌,它叫——阴——极——煞。
只有修炼了玄牝真解的人,才能凝阴聚煞,发出此阴极煞。一中此招,终生无解。中招者会经历冷热交替,重复反复,如是者三,且生不如死的痛苦。
“原来如此。”
刘一夫感受到源源不断进入自己体内的极阴之气。这些极阴之气,极其难以应对,但却已经奈何不了刘一夫了。虽然这些极阴成煞的阴气难以对付,不过刘一夫的身体之于他来说已经用途不大了,只有一小点联系存在。正是那一点联系,所以他虽感受到了你的伤害,却影响不到刘一夫的根本。
甚至,因这阴气,反而促成了刘一夫体内死气的增多。
但是,死气,呵呵,刘一夫修炼的就是积死气波动功,他怎么可能怕死气。所以说这阴极煞的功力,之于刘一夫,最多是让他感觉到一丝不适,却终究是伤不到他身上。
当然了,这也是刘一夫修成了飞头术的原因,飞头术一成,他的精气根本全在这一颗头上,身体反而成了臭皮囊,不再是那么重要了。要不然,给宇文禅师切碎块了,他纵是不死也残了。哪能跟没事人一样,用布重新包一下就到处走。
“怎么——可能!”
这人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一直维持这阴极煞,她也受不了了。
终于,三丽踢倒了老头,一转身,一招神龙大摆,反踢一脚,就把她踢得倒葫芦飞出去了。
“哇。”
她吐血了。
三丽正要上前,就听刘一夫道:“她修炼玄牝真解,凝聚阴身,但奈何又失了清白身子,导致阴极煞开始反噬身体,她要完蛋了,却不必我们动手,你杀了她,反而是让她解脱了呢。”
三丽虽然不大爱废话,却也说了:“她真难受自己不会动手给自己一个痛快吗?”
刘一夫呵呵笑道:“若是寻常人物也许会这么做,但她不会,至少,在孩子生下来前不会,我说的对吧,宫主。啊呀,我真是没想到啊,结果到头来你们两个人竟然搞到了一起,特别是你,你修炼玄牝真解,应该知道破身的下场,结果你竟然还生孩子,真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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