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做房地产的人,哪个不是踩在平民百姓的尸体上走过来的?”身边的人一阵唏嘘,“而且,脂粉堆里混出来的男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怎么说?”
“多少女人投怀送抱,看中的就是男人的腰包。与他闹过绯闻的影视红星、超级名模,不但名利双收,而且分手后还可以获得一笔可观的报酬……”
其余的人纷纷啧舌:“这有钱人的花花肠子真TM的多啊!只要动一根手指头,就能上天入海!”
议论的声音渐渐消弥,乘客陆续下了车。
“小姐,下一站就是终点站了。”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好心地提醒说。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下简沫一人了,由始至终,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如像空气一般虚无地存在。但是,她的气息太过清冷,而且脸色过分透明,在司机回头的一刻,仍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直接改道,把她送去医院更为妥当。
简沫如梦初醒般应了声,不紧不慢地下了车。那趟公交车“哐啷”了两下,绝尘而去,直至离得远了,还能听见一堆废铁肆意碰撞的声音。
而她居然可以在这些刺耳的声音里睡着了。这是她近十年来睡得最无顾忌的一觉。街头上,华厦麟次栉比,缥缈的云彩在玻璃幕墙上流转。鲜明与灰色对峙,生命与岁月碰撞。
那些比肩的人流,来去匆匆的面孔,从眼前一晃而过。
简沫闪了闪神,唇角挽起一丝自嘲的笑。
这天大地大的,居然再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细若微尘,于她而言,既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
当初与姐姐简悦共同居住的房子在她出事后,便被那高官的原配夫人没收了。也是在那时候,简沫才知道,原来她们一直用以栖身的地方,挂的并不是简悦的名字。她给那人做了三年情妇,换得一身骂名,直至去世了,也没能抓得住那人曾经信誓旦旦承诺过的,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或许,直到她闭上眼的一刻,也搞不清楚,这辈子她留恋的,到底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他带给她的表面风光,那些足够优渥的生活。
她走了。这些问题,终究成了一道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现在简沫的身上还剩下几个硬币,她胡乱地在街边的小面店里吃了碗面条,便走了出来。眩目的光从头顶倾泄而下,地面上氤氲着一层蒸腾的热气,重重笼罩着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在灼热中晃动成一道扭曲的连线。
当务之急,是在日落之前找个安身的地方。--总不能在刚出狱的当天便流落街头吧。
攥紧了身上的存折奔向最近的银行。那是她在教化所里劳动积攒下来的钱,扣除了吃穿日用之外,剩下的都存进了这个存折里。十年光阴,三千六百多个日与夜,都浓缩在这个小小的红本子里,静静地躺着几个不足万位的数字。
可是到了银行之后,却被告知,今天是周日,银行休息。
看着那道紧闭的闸门,简沫无奈地笑了笑。
她把头发都拢在了脑后,束起马尾,然后,一个人在街上晃悠。没有一家旅馆或者房东愿意收留她,不是因为她衣着寒碜,而是,她根本拿不出他们要的住房押金。
没有人情可言,看来,她注定只能在街头流浪一宿了。
路过劳动市场,在公告栏上转了一圈,上面的招聘信息五花八门,合适的却不多。简沫晃悠悠的,不知不觉却晃到了海边。
面朝大海,岸边一身净白的素妆,纤细,柔弱,孤寂。
海风簇拥着浪花拍向礁石,远处的太阳半浮在天海之间,荡漾着微弱的金辉随水波的蠕动扩散开来,一缕缕的,渐渐铺满了整个海面。
直至最后一抹盈辉沉入海底,曼城也彻底陷进这邃黑的夜穹里。
遥望星空月影华照,海边的女子没来由地一阵悸动,仰首对着黑暗无垠的海面大嚷:“姐--我恨你!恨你!真的恨你!”
泪水,终于漫出了眼角。
恨她,不守诺言,狠心抛下自己。简沫也恨自己,为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简悦倒在血泊中挣扎而束手无策。
十年隐忍,她锻造了一身坚韧,可是当寂寞再一次袭上心头,当这个陌生的世界以高昂的姿态重新走进她的视野里的时候,原来,什么也没有改变过。
假若简悦还在,她一定会把她圈在怀里,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可是,现在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只有她,一直一直,依然坚守着那些历史记载,快乐或痛苦的回忆。
简沫抱起双膝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在海边,把自己彻底融入这无尽的暗夜里。海水漫过脚踝,四周如坠入冰窖般冷。
不远处,暗淡的红点在谧黑中明灭不定,是烟火的亮光。
此时此刻,原来也有人如她一样,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独享着这一方难得的宁静。
她站起来,慢悠悠地走过去。夜太黑,他们看不到彼此的眼底,她只知道,那是一个男人。
“能借个烟吗?”她说。声音低低的,却丝毫没有对陌生人的羞涩,问得那么理所当然。
那人顿了顿,她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辗转流连。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他的眼睛很亮,倒映着满泓朗月星辉,仿佛能透彻人的内心。
空气中有淡雅的花香扑面而来,那是属于他的清新味道……
等不到回应,简沫终于自嘲地笑了笑,豁然转身离开。
她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唐突,可能只是纯粹地想抽个烟以压抑内心的澎湃,而她却想当然地认为,这个男人也许不会在意一根香烟的赠予。
仅仅一根香烟,于太多人而言,不过是指尖上微不足道的一颗头皮屑。
“给你。”男人终于说话,叫住她。声音很好听,如铄金般穿透夜空,醇厚而富有强烈的磁性。
他把香烟直接递到了她面前,却是他刚刚吸-吮过的那根,顶端的亮点在风中不规则地跳跃着,仿佛暗夜里的精灵,摄人心魄。
简沫掂起两根手指很随意地把烟夹了过来,试着放在嘴角吸-吮。她不是没吸过烟,在教化所的时候,就有同伴给她偷偷地递过烟。但这烟明显要辛辣许多,才一口,便呛得她直咳嗽,眼角潮润。
身边的男人却像看表演一样,双手抱在胸前,唇角含笑。
没有安慰,更谈不上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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