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照顾姥姥？”林道西筷子一停。

        唐娟将盘子里的炒鸡蛋平均给儿女分了分，盘子里剩下的那点油花她用米饭擦了擦。

        “我不爱吃鸡蛋。”林路北用筷子将鸡蛋甩进母亲的碗中。

        “不爱吃也得吃。”唐娟正了正脸色。

        知道孩子心疼她，可两个孩子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

        林道西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和弟弟夹出来的鸡蛋全部混合到了一起，重新分配成三份，第一份夹到母亲的碗里。

        “妈不爱……”唐娟刚想说她不吃。

        “不爱吃也得吃。”林道西将母亲刚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唐娟：“……”

        林路北见母亲一脸吃瘪的样子，偷偷笑了起来。

        他妈就得他姐治！

        自己说什么，妈都当成耳旁风听，他姐一说，他妈不听也得听。

        不过。

        林路北瞄了自己亲姐一眼，他想，当老大可真好！

        想打他就打他。

        许是因为姐是妈的第一个孩子，妈特别听姐的话。

        “妈，照顾姥姥的钱，不好拿。”林道西不太想让母亲把这个烫手山芋接下来。

        “你姥现在起不来床，家里……他们都要上班没有闲人，按说这个钱我都不应要，子女照顾父母是应当应分。拿了这份钱，总能让我们这个家日子好过一些。”

        基于现实考虑，唐娟不可能把到手的钱推出去。

        她和林立在钢城根本没有营生，借住在亲戚的家里，就连块属于自己的地都没有，一家人吃喝拉撒处处要钱。

        说句不好听的话，除了这点锅碗瓢盆，没有任何的家当。

        户口问题，又找不到正经工作，怎么看都是个死循环。

        小西成绩很好，砸锅卖铁她都得把孩子供出来。

        不说供孩子，全家人总得吃饭吧？

        “拿了钱身份上就矮了一截，明明是帮着分担最后也变成了活该……”

        林道西小一点的时候没有任何乐子，家里一穷二白，她就蹲在院子里蹲在路边听村里的那些老奶奶们说话。

        老奶奶说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听得多了，似乎对这些琐事就多了点思考。

        钱是个好东西，钱也是个坏东西！

        人想问题永远都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天长日久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总会觉得吃亏。

        “他们也是可怜我。”唐娟打住话题：“你们就负责好好学习，其他的都不要管。”

        林道西还想说些什么，见母亲已经下了决心，也就没有继续再说。

        唐娟带着一对儿女住进了道北唐母的家中。

        白天她要伺候唐母，因为母亲瘫痪，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完成，好在唐娟力气很大。

        老太太刚刚方便过，唐娟用热水为母亲清洗了身体，又拿着干净的毛巾擦拭好，等到确定老人身体彻底干了，才帮着母亲换上新的衬裤。

        端着水盆从屋子里刚想出来，迎头见有人拉门。

        “什么味道，这么臭！”刚刚进门的人被屋子里的臭味冲得太阳穴一抽，狠狠退了两步。

        随手将家里的大门打开。

        九月末的天，今儿短袖明儿棉袄，也没个准儿。

        外面的风呼呼灌了进来，唐娟只觉得身上一凉。

        “嫂子。”唐娟叫人。

        “这家里的味道可有点大啊，妈如果拉了也得及时清理，不能动的人就怕捂。”大嫂脸上冰冰冷冷。

        这又不是没有给钱，亲生的女儿，大家又可怜你又给了工资，就这样照顾病人？

        这味道，可真是有点呛人了！

        病人拉了及时更换，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味道？

        视线一转对上厨房里正在吃饭的男孩子，大嫂眼神一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合着大家伙出钱，给人老三养孩子呢！

        将来老太太一蹬腿，这房子是不是也算到老三的头上了？

        人家孤儿寡母，又伺候了老人，到时候，谁能同老三拼惨？

        “嫂子说的是。”唐娟附和。

        这不刚刚发现，她就都给清理干净了。

        唐娟不愿和人起争执，拿了人家的钱，手短。

        厨房里林路北的视线从小窗户和舅妈的眼神碰撞到一起，他还没有吃饱，却马上收拾碗筷，台面摆了一盘剩菜还有两小碟咸菜以及半个馒头。

        大嫂唇边扯了一抹淡笑。

        有这时间在她面前表现，不如想想怎么把老太太伺候好才是真！

        周末家里聚会，大哥大嫂提前到了，唐娟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来忙活去。

        “你出去跟他们玩，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一起玩玩多好，妈一个人就行。”唐娟出声往外赶女儿。

        叫路北去跟舅舅、舅妈打声招呼，结果那孩子也不听话跑楼下去了，见女儿也不肯离开厨房，唐娟缓声劝着。

        这些都是实在亲戚，都是你们姐弟的亲人！

        “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做。”林道西看着母亲忙来忙去，有点心疼，主动帮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子里唐母躺在床上不能动，几个儿子凑到一起玩着扑克牌，嘻嘻哈哈的声音此起彼伏，儿媳妇们则是聊着家长里短。

        按说回了婆婆家，怎么样都不该跟个客人似的一动不动。

        但。

        这家里不是有特殊情况嘛。

        几个孩子嚷嚷要喝饮料，家中没有饮料，几个妯娌眼对眼，起身去买饮料。

        几个人凑到一起小声说话。

        “嫂子，完全不动手是不是不好看啊？”老二媳妇看老大。

        她总觉得大家都坐等吃饭，就让一个人在厨房里张罗，这好像有点……欺负人。

        但她同唐娟实在也是没有见过几面，目前处于不熟悉状态。

        “……是你没掏钱还是我们没掏钱？一个月一百五呢！”大嫂见老二立场不太坚定，用眼神狠狠警告老二一下。

        大家都是媳妇，我们坐着不动，你主动去帮忙这不就把别人衬得不是人了？

        大嫂：“我跟你大哥来得早，一进门那味道差点把我呛出去，这就是拉了没有及时清理，我出声说了她这才动。看得见的地方都这样，看不见的地方……那孩子在厨房吃得满嘴都是油，咱们做儿女的过节给妈送点吃喝，这下好都进人嘴里了。”

        当初决定花钱请老三伺候婆婆，她就是抱着不同意的态度。

        什么家庭啊，还请人，还给钱！

        这些的儿女，大家就轮呗。

        再说，伺候自己妈，还拿钱？

        掉钱眼里了！

        你唐娟条件是不好，那你的不好是我们造成的？

        我们掏着钱，你是自己又拽着两个孩子住在家里，连吃带喝。

        “妈是我们妈，就该我们做子女的上手伺候，她都给出去了，现在拿钱伺候妈算怎么回事？情我们得领，钱我们还得出，春红办事就是一言堂，听不进去别人意见。”

        她对大姑子唐春红意见颇深。

        老二媳妇见大嫂这态度，收了收脸上表情。

        她同大嫂想法可不一样，她宁愿出钱雇三姑子！

        不然婆婆这动也不能动，叫她伸手帮着清理？

        只是想想，她就能吐出来一盆！

        家里子女多，150块是不少，摊一摊实际拿出来的也没多少，她宁愿少吃两口肉少买两件衣服，只要不累她，累谁都行。

        再说，那些男的能管妈？轮起来最后辛苦的还不都是儿媳妇！

        今儿你上班，明儿她请假，谁心软就坑谁还不如掏钱换个清净！

        *

        青城高家。

        砰砰砰。

        “……爷爷马上就要吹蜡烛了，怎么还不进来？”卫秀珍见女儿高晴出去开门半天还不回来，追了出来。

        高晴一脸纳闷看向母亲：“妈，这个人说我们家曾经报警说丢过孩子，是姑姑的孩子吗？”

        卫秀珍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我去叫姑姑。”高晴似乎反应了过来。

        “去吧。”卫秀珍等女儿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容呱嗒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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