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城里的人都过得非常在意节日气氛。

        所谓节日气氛就是……过端午节要吃粽子，正月十五要吃元宵，而八月十五呢就得吃月饼。

        过什么节，吃相对应的节日食物。

        所以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小商小贩就都跑出来了！

        今天赚的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钢城们的个体户们，也集中开始年前囤货！

        要过年了，要赚钱了！

        她想带糖回去，这门买卖干的就是跨城将这里随处可见的东西，运到见不到的地方去。

        七十年代这样的工作叫做投机倒把，那时候这样干是犯错，抓到就要处分，意味着不光荣。

        八十年代，这工作名称又起了变化，叫做倒爷，现在九十年代了，倒爷依旧存在。

        林道西细细琢磨这其中的商机。

        没有思路就想出来思路，没有头绪，就硬捋出来。

        同糖一样，外地的春联同钢城的春联也不一样吧？

        想到这里，她彻底醒了。

        满脑子里飞着各种想法。

        九点钟，林路北蹲在河边吐掉嘴里的刷牙水。

        “到了这边，感觉到了懒婆娘的家乡……”

        在钢城的话，因为是工业城市，整个城市里工人占比量特别大，所以城市的作息时间，全部围绕着工人走。

        天亮的早，夏天四点多天就已经亮透，到了冬天虽然天亮的晚，六点半到七点钟，光线也就出来了。

        七点半上班，要考虑住的地方不一定挨着上班的地方，绝大部分的工人骑车总要骑些时间，这个早饭，大概六点钟就得起床准备。

        讲究的人家，更是六点左右就得做好摆在桌上。

        林路北往常在家，六点多早就吃好了饭，六点半就已经背着书包去学校了。

        走一走，到了学校都七点了。

        而在这里，大家似乎都习惯晚起，这里的天也亮的晚。

        综合考虑还有火车到站晚，批发城开门晚等种种原因，他和林道西十点钟从家里出发去批发城门口等活就刚刚好。

        “一个地方一个作息习惯。”林道西眼皮有些肿。

        这顶在脖子上的脑袋，晃一晃都觉得迷糊。

        “你又做梦了？”林路北问他姐。

        他姐好像说过几次。

        这是做了病吧？

        以前妈妈总是睡不着睡不好，现在传给他姐了……

        “嗯。”林道西轻轻应了一声。

        脑子里还在考虑春联的事情。

        这如果要批，从哪里去批？

        个人手中的东西，价格一定很高很不划算，找就得找源头。

        所谓源头就是厂。

        但这个厂开在哪里，她好像不知道。

        “姐，我有预感，咱们今天还能大赚一笔……”林路北斗志昂扬。

        林道西只是笑了笑。

        揉了揉太阳穴。

        这比上课都费脑。

        姐弟俩吃好饭，吃了很多，吃到十分饱。

        不吃饱了，如果中午遇上大活，就没时间吃饭。不吃饭的话，干的又是重体力劳动，会没力气，所以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吃到极饱。

        批发城-

        门口有几个人扛着木棍，用钢城的话来说，这叫扁担，又与钢城的扁担有些不一样，作用相同。

        可以两头挑货，可以挑很多的货。

        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着话。

        “……俩孩子，疯了似的往下压价。”

        扰乱市场，这就犯了众怒。

        不要说扰乱市场，就没扰乱，你这样抢别人的生意，不等于把手甩到别人的脸上吗。

        大家都在这里干了很久，也是打出来也是横出来的地盘，现在莫名其妙来俩孩子就抢地盘了？

        有没有同他们打过招呼？

        没有打过招呼，谁同意你们在这里干了？

        本地人排挤外地人，外地人又生成自己的同乡战线再去排挤不是同乡的异乡人。

        等于说，林道西他们两不沾。

        既没有本地人的保驾护航，也没有外地人的同情理解。

        现在两伙人聚到一起，想要搞事。

        林路北搭上一个钢城大哥，谈好了价格，拉着车准备搬货上车。

        路边围上来几个人，两个壮汉直接把林路北给架了起来。

        “老板，你换个人找吧……”

        准备走货的大哥一看这个状况，还能猜不到是什么原因？

        虽不干这种活，也是走南闯北多少年，这样的事情在商场里都是常见。

        摆摆手，将货自己又挪了回来。

        一群人挤了上来。

        “老板老板，我这里便宜，一件大货只要你15块……”

        “老板，用我用我，我把你的货完完整整给你送到火车站，包不丢货……”

        大哥连连摆手。

        看到林路北被架走，这个头他肯定不能出。

        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些人，他肯定也不敢用。

        经常出来走货的人都知道一些，有些地方的人……手脚不干净。

        就算是干净，这样内斗，他也不能用，谁晓得你们接下来又搞什么汤事儿。

        “你放开我……”林路北被拎着，他吼了几声。

        干什么？

        架着他的人，抬手就把拳头往他眼眶上送。

        林路北急了，他直接还手。

        林道西原本在对面，见弟弟被人揪着打，拔腿就冲了过来。

        林路北坚信，拳头能说话。

        奈何。

        双拳不敌四手。

        他是拼了命的回击，奈何各种拳头从四面八方砸了下来，一拳一拳砸在脸上，砸在太阳穴上。

        有棍子敲在后背上，他疼得差点喊了出来。

        被打中，感觉被人抱在怀里，林路北眼睛睁都睁不开，眼睛被人连续给了几拳。

        林道西护住弟弟的眼睛和头，用身体扑了上去，那些人的拳头和棍子就落在她的后背上，落在头上还有手上，身体的各个部位。

        很疼。

        有人吹哨。

        拳打脚踢的这些人突然散开。

        林道西的头不知道是哪里破了，血顺着眼睛流了下来。

        她抬头要将那些人的脸看清楚，那血就进了眼眶中。

        红红的一条就这样淌了下来。

        就像是这种情况，警察管都管不过来。

        谁打的？

        你又被抓住人，难不成叫警察替你去抓？

        笔录做了，警察也只能劝解，惹不起就躲。

        “你这头得去医院包扎一下……”警察看林道西的年纪，没忍住多关心了一句。

        孩子太小了。

        想想家里正在念书的孩子，难免起了同情心。

        林道西用袖子去擦脸，越擦越花。

        警察拿出来酒精，递过来：“可别擦了，你那衣服不干净，小心感染。”

        “谢谢叔叔。”林道西鞠躬道谢。

        道谢的时候，她伸手故意将脸上的血抹得到处都是。

        出了社会，时时刻刻都在卖惨。

        不知道为什么，哪个是好人，哪个会同情他们，她就是看得出来。

        她想，她可真坏！

        “你停一停吧。”警察见她越擦越脏，干脆把她拽到身前：“听你说话口音不是本地人，外地的？”

        “嗯，我钢城过来的！”林道西抬起头，对着警察笑了笑。

        她长得很讨人喜欢，又是特意展现自己的长项，自然是百发百中。

        “钢城……啊，有个钢铁公司是吧？老家怎么不待，跑出来了？”

        钢城不出名，可钢铁公司特别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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