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是你妈养出来的好儿子！”顾耀民的怒火，慢慢都收了起来。

        父子之间闹成这样，那就是没有路可回头了？

        “我养你这么大，没有养出来恩情反倒是养出来了仇！”顾耀民冷静地整理心情：“你说的没错，你是长大了，大到可以跟我还手了！”

        他拿起放在炕边的大衣，捏着大衣的手，抖了下。

        出门的时候，顾耀民嘲讽的想着，这大概就是做人最失败的时刻了吧？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回头凝视顾则臣，凝视许久。

        顾则臣背对着他。

        不肯看他。

        顾耀民的心气，突然就散了。

        自己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一个逆子而伤心！

        这个儿子，不要也罢！

        摔门而去。

        摔门的声音传入耳中，顾则臣嘴角微扯。

        他想到几年前，母亲病得都起不来床，医院一次又一次下了最后通牒，他爸依旧很忙。

        忙着往自己的身上揽事情，忙着往上爬。

        也是冬季。

        他妈交代他回家去取之前定做的死后要穿的衣服，衣服早就准备好了，放在哪里只有他知道！

        那一天很冷。

        顾则臣在房间里翻找衣服，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外面很冷可屋子里很暖，顾耀民接了刚刚放学的女儿回家，后面还跟着余彩霞，余彩霞在家里忙活着做饭做菜，而顾耀民的神情，见怪不怪。

        有些背叛，不在身体。

        他的母亲躺在医院里要生要死，而他的父亲和妹妹……

        你叫他怎么不去恨？

        *

        “我爸怎么了？”顾月如放学没等来余彩霞接她。

        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余彩霞巴不得当个劳模后妈，就怕她对她爸说点什么。

        回了家，没有看见父亲，顾月如等了很久，等回来了继母。

        余彩霞的脸色不是很好，深呼吸一口气：“……则臣真的是太不像话了，这是他亲爸爸啊，他是怕气不死你爸吗？”

        “我问你怎么了？”顾月如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

        余彩霞掉眼泪：“你爸被你哥气进医院了，就这么搞下去，你爸的命早晚都得搭进他手里！家里的东西他想拿的都拿走了，他怕我贪连你那份也带走了，这样还是不行，还要折腾！不然就把我们的命都取了吧！”

        “我爸在矿院吗？”顾月如问。

        余彩霞还在叨叨顾则臣怎么过分，顾月如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继母。

        沟里。

        顾则臣在桌上一笔一画写着什么，写得好像不是太满意，写得不好就换掉，换新的黄纸继续来写。

        顾月如跟人打听，找到了这里。

        这房子连个院子都没有，就在路边，沿着小路上来直接拉门就进了屋里。

        顾月如看着这破破旧旧的房子，她皱了皱眉。

        拉第二道门，进了住人的屋子。

        顾则臣听见开门声，看过来一眼，移开。

        “我要我的东西，你别说什么替我保管，我不用你！你要是舍不得给我，那就给我钱！”

        哥哥没样儿，也别怪她没有妹妹的样。

        从此以后，这个家就彻底破了！

        谁都别挂着谁！

        顾则臣的脸色很沉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给。”

        “凭什么不给？要把我的东西都占为己有是不是？”顾月如深呼吸一口气：“你不是不回我们这个家了，不是不认我们要跟家里一刀两断，那你走啊，你拿家里的东西干什么？东西都是姓顾的！”

        顾则臣许久都没说话。

        顾月如觉得她哥这是心虚了。

        闹成这样，把爸也闹进了医院，满意了？

        拿着顾家的东西，做着骂顾家的事情，可真是双标！

        “爷爷奶奶不敢对你说的话，我来说！是你自己想不开，是你非要把家搅散，爸做什么对不起妈的事情了？妈躺在医院里十多年，她没有回过家没有尽过当妻子当妈的责任，她告诉你那些话，你要不要听听爷爷奶奶和爸爸是怎么说的？是妈自己不识好歹，是爷爷奶奶要帮妈照顾你，妈不愿意松手，就怕你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亲了……”

        顾则臣看着亲妹妹这副鬼样子，他低沉一笑。

        反手给了顾月如一耳光。

        “你凭什么打我？”顾月如捂着脸，不敢置信叫着。

        然后还击！

        她冲过去，巴掌胡乱往顾则臣的身上招呼着。

        她的身高够不到，所以这巴掌就没办法挥到顾则臣的脸上！

        顾月如就要气死了！

        没人打过她！

        就连她爸都没打过她！

        “全家就你孝，只有你孝，别人都是无情无义的人！”她叫喊着。

        顾则臣单手固定好妹妹的两条手臂。

        毕竟男女力量差异，他很轻松将顾月如按在了墙上。

        顾月如气疯了！

        她是犯人吗？

        这样按她！

        “爷爷奶奶已经够包容妈了，她还想怎么样？她活着的时候跟家里作对，她都死了，她还要你继续搞事情，爸还要怎么对你？东西你不是都拿走了吗，你还要什么？要爸也死了跟妈埋在一起吗？”

        灯泡里的光，就那样明晃晃的照进他的眼里。

        明明灭灭。

        “顾月如，那也是生了你养了你的妈。”顾则臣说。

        顾月如仰着下巴，双眼里喷火：“我只讲事实，讲我看见的事实。”

        事实就是，家里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妈的错！

        小时候她爸吃的永远都是冰冰凉凉的饭菜，她爸一次又一次进医院的时候，有谁关心过？

        能够得到的永远都是被指责！

        “你看见的事实是什么？是你妈还没断气，你已经找到了新的替代？是明知道余彩霞打的什么主意，你带着她去医院见妈，你是怕她不死吗？”顾则臣手掌死死按着妹妹的头。

        顾月如被他按的很疼。

        “我没带她去医院，那么晚的天，妈说要见我，妈有没有考虑过我会不会害怕？我不敢走，余彩霞送我过去，我要拒绝吗？”

        她的妈妈，心思都放在哥哥的身上，眼睛心里只有她哥！

        顾月如曾经在黑天的时候，被抢劫过。

        那人要走了她身上的零花钱。

        她想有个人陪她，不行吗？

        犯天条了吗？

        她也想有人关心她，呵护她爱她，不行吗？

        “你怕黑，你为什么不说？”顾则臣轻声问。

        “我不说你不知道的吗？我是个女的，我是个女的！余彩霞她还知道我一个小女孩走夜路不安全，我的亲妈呢？她想我了，就要我大黑天去见她，我的哥哥呢？你不知道我是个女的吗？你有没有替我着想过一点点？有危险的时候你就想不到，现在到了真金白银上你就要替我保护着，你不觉得自己特别虚伪吗？”

        她不说，这些人就都不知道吗？

        “妈那个时候病重，我根本离不开……”

        不是因为要死了，他妈不会想见月如。

        毕竟月如不喜欢来医院。

        他独自为母亲准备了很多次后事，那个时候，他自己也都很乱，根本想不到别的。

        “你不要总拿妈当借口，在你们的心里有我的位置吗？因为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我不替她说话不觉得她委屈，她不喜欢我。因为我没觉得爸是靠姥爷爬上去的，因为我没站在你们一侧认定余彩霞就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坏人，我成了眼中钉了吧！”顾月如用手去打她哥：“我就想看见我爸幸福，只要那个女人对他好，我就欢迎！我要我的东西，你把东西还给我，我不用你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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