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听说,云州扶光侯年少有为、屡立大功,实力不在高远侯之下,剑象似为太阳或者金乌。”皇帝发问,自然有人回答。
皇帝身边也有智囊,乃是专门为皇帝草诏中书舍人,都是皇帝的心腹,兼出谋划策。其中几个为这一局有定策之功,只是因为是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去赴今日之局无异于找死,因此皇帝把这几位留在皇宫里。等他出征回来,自然汇合了自己人。
其中说话的这位韩舍人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舍人,以博闻强识闻名,听到皇帝的问话立刻回答出来。
“嗯,就是他。听说是高远侯的继承人,保功的表上还有国师的签字。”皇帝抬头,道,“看来现在是他出手了。忠良的继承人,应该也是忠良吧?”
韩舍人不吭声,他怎么可能保证一个认识都不认识的人是忠良?再说,他也没觉得实质上割据一方的云州土皇帝高远侯是什么忠良,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认证的。
皇帝脸色忽然一沉,道:“我看未必是。此人早就来了,而且实力不俗。荀侯和朕在前面浴血奋战,几次险死还生,他怎么不出手,到现在才出手?要不然就是个废物,只是偏才,并不能在正面战场得用,被吹得言过其实,要不然就是用心不良。”
旁边有舍人道:“也可能是高远侯的意思。”
皇帝若有所思,道:“扶光侯真的实力超常?”
韩舍人欠身道:“是。据去过云州的人说,其实他实力已经胜过了高远侯,远超寻常剑侠。和云州的金乌剑只关系匪浅,能掌御那传说中的金乌剑,他在云州深有威望。”
皇帝略一沉吟,道:“也就是天然的云州继承人……这么说,他的实力可能近似剑仙?”
韩舍人道:“臣认为没有。云州一直表现出对国师的忌惮,这次朝贡路上也再三联络道宫,企图倚做靠山,应该是不能与国师相抗衡的。”
皇帝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就请荀侯去荣养,把扶光侯调进京城来吧。这么强的实力,怎么能不为朝廷效力呢?总不能让他扎根云州吧?”
天上的阳光虽然璀璨,终究不是真正的太阳,一段时间的灿烂之后,便归于沉寂。天空再度昏暗下来,却没有再如当初那般阴暗,因为远处天际线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长夜将终,太阳就要升起了!
此时,天空中空无一人。
高远侯也好,刚刚布阵的人也好,全都已经消失不见。显然,当拔除最后一分隐患之后,出手的人已经离开了。
皇帝眉头皱起,既然做了这么多轰轰烈烈的事,又在京城上空,竟不肯顺便下来拜见一下君主,径自走了,这可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虽然高远侯说话也很无礼,但毕竟曾并肩作战,又曾救驾有功,有一层光环在,皇帝便不觉得她无礼。这扶光侯却没有这种滤镜,让皇帝心中记下了。
但此时先不是处理这事得时候,皇帝道:“太后和众臣和诸侯都散落在城外……”
他说到这里,想起这些人好像也是高远侯的人处置的,他也不知道去向,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些人可得找回来。太后就算了,楼上众臣找不回来朝廷可是要瘫痪的。虽然那些大臣中有不少需要清洗的,那也得找回来再清洗,徐徐清洗,清洗也没有连锅一起扔的。更别说那些诸侯、宗室,有不少心思不定之辈,要是都扔到外面,那得弄出多少乱子来啊?
皇帝想了想,道:“全程戒严,先去紫金山下封锁,查看金鼎楼的遗骸,看有什么线索遗留。再者,将那些灭门的府邸都封锁,仔细翻查,不可遗漏蛛丝马迹。再让检地司把京城上下搜索一遍,凡有阴气迅速扑灭。派出缇骑巡查京畿地方……”
他正吩咐着,若有所感。
就见远处天空中晃晃悠悠飞来一辆奇怪的两轮车。两轮车还不如寻常马车大小,也还很昏暗的天穹中并不起眼,唯独车前一盏灯笼光华闪闪,像一盏孔明灯。
车上乘客是一个少年,俊朗非常,来到皇宫上方,做了一个手势,似乎是示意想要降落。
虽然要降落提前跟主人打招呼这个过程还算讲究,但皇宫大内其实外人想降落就降落的?早有无数侍卫冲上来护驾,有人推出劲弩往天上瞄准。
这时候皇帝倒是看清了那盏灯笼,上面写着“太阳廷”三个大字,心中一动,道:“叫他降下来吧。”
侍卫这才稍微撤开,但也没敢放松警惕,举着武器一直盯着那辆车,直到这奇形怪状的两轮车落在大殿之前,那俊朗少年翻身下车,看向皇帝。
皇帝盯着少年一见难忘的脸,突然恍然道:“卿就是扶光侯吧?”
汤昭微感诧异,他刚从城外回来,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竟然被皇帝认出来了,行礼道:“正是。扶光侯汤昭拜见陛下。”
皇帝露出笑容,和蔼道:“快免礼。好一个英雄少年,名不虚传。这么说就是你把思王那些魔教败类铲除的?”
汤昭再度应是。皇帝稍微释然:看来自己和高远侯一起战斗的时候,这小子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看来高远侯和扶光侯两人是有分工的,一个正面战斗,一个去搜寻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两人都完成了任务,才能让事情比较完美的解决。
虽然他们完全不告诉自己就擅自行动,但考虑到满朝文武唯有这两位在认真做事,皇帝也不能要求太多,笑眯眯道:“卿刚刚从城外回来?”得到汤昭肯定的答复之后,笑道,“卿可真是回来迟了。你家荀侯去哪了?”
他却不知,汤昭不单是刚从城外回来,还刚从城里出去。这一进一出,差不到几个呼吸时间,却已经做下了好大的事了。
毕竟他刚刚用高远侯留给他最强大的逆转机会回到了过去,去同时剿灭魔教的隐藏巢穴了。那个时候,外面还打的激烈的很呢。
那时,在世界之中同时存在两个汤昭,虽然以不同的相貌存在,但实质上是一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敢亲自去见“高远侯”,要安排顺王去传话的原因。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不同时刻的同一个人正面相见会触发“祖父悖论”这种意外,但能防止还是要防止的为好。他主要是顺王告诉过去的自己:他心里早就酝酿的那个逆转时空的计划是可行的,等到忙完手边的事就去做吧,记得一定要把欠帐还上。
不过现在出来就没问题了,因为把阵法拔除,“现在”的汤昭就马不停蹄的回到过去了,而从未来来的汤昭正好从城外赶回来,现在这个世界上又只有一个汤昭了。
至此,一个前所未有、匪夷所思的计划才算合拢。
听到皇帝问起高远侯,汤昭心中冷笑,回答道:“有劳陛下垂问。君侯身体虚弱,已然不堪重负,现在只能回去休息了。陛下有事可以找我。”
皇帝闻言倒也关切,忙问道:“荀卿如何了?是刚刚大战一场脱力了吗?”
当然不是大战,高远侯被汤昭险而又险在临近抓上金鼎楼时的救出来,那时便虚弱至极,哪里还能大战呢?她现在是被汤昭安置在罐子里休息。
虽然说刚刚一战之后,汤昭已经倾向于让这个皇帝试试荡平天下,但提起君侯,心中还是很不舒服,道:“君侯身体一向虚弱,使用力量更是透支严重,托陛下的洪福,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皇帝察觉到他的阴阳怪气,却居然不生气,因为他关注点偏了,心中暗想:他小小年纪已经封侯,实力又强大,却对高远侯一口一个“君侯”叫着,看来是个忠臣,只不过忠诚于高远侯罢了。这样也好,高远侯忠于朝廷,他自然不会背叛。将来高远侯去了,再收起心也不难。
他这么想着,对汤昭憋不住的阴阳怪气只觉得是因为高远侯而产生的怨气,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欣赏:做主君的都是欣赏忠臣的,哪怕不是自家的忠臣也是一样的,忠臣的底色是不会变的,一旦收服比小人可信得多,叹道:“荀侯辛苦。这一回全亏她劳苦功劳,当加爵加赏以慰劳。自然扶光侯功劳也不小,朝廷也不吝封赏。对了,金鼎楼上众臣哪里去了?”
这倒是正事,汤昭回答道:“之前时间紧急,君侯麾下的剑侠将他们转移出去了。不过他的剑法特殊,虽然方便转移,但是方向和目的都不定,是以现在也说不清他们去哪了。不过当时只做了十里范围内的短途转移,想来他们还在京畿内。”
皇帝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奇怪的剑法,也是长了见识,道:“既然在京畿内,倒方便搜寻。只是京城要乱一阵了。扶光侯实力出众,不如留下来替朕维持秩序,搜寻众臣?”
汤昭不想替他做事,但是他也要搜索刑极他们的下落,目的相同,道:“自当……”突然察觉到异样,心中一震,从袖中取出一面圆镜看了过去,脸色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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