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点打援”这场大战一直持续了数日。

        危色参与了其中几次引敌入伏的计划，大体还是比较顺利的。敌人在这方面一开始是完全没有防备的，在危色惟妙惟肖的演技和随机应变的反应能力之下，大抵都只有被带到沟里的份儿。

        虽然最后那些敌人都不是他全歼的，但是也可以算他一大功，几日之内，他战功簿上累积的歼敌数目已经上万，说是万人敌也无不可。

        这其中他大部分时候都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损，不过也难免有个意外，他受伤了两次，都不算重伤，在大营医师的治疗下很快就恢复了。

        这一点他算是幸运的，其他执行任务的斥候也有失了风，一去不返的。任务也有失败的，乃至连埋伏的军队都遭受重大损失的，这都是战争中难以避免的事儿，两军对垒，即使是有心算无心也不可能完全避免伤亡，能够以微小的代价换取对方的大量伤亡已经是十分划算的了。

        但是，这样的顺利并非常态，总不可能一直进行下去。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

        韩声远道：“想必是传开了，敌人不再以小股部队匆匆回援，而是在他们控制的中心区域集结部队，现在已经集结了超过十万人了。那自然是知道小队回来就是给咱们送菜，要集中力量一举击溃我们。”

        危色点头，道：“这已经不错了，他们反应的还算慢的。”

        他也知道任何取巧都是不能长久的。所谓妙计，一般就是打一个信息差，在对方消息不灵通的状态下尽量获取最大的战果，如果能够快刀斩乱麻的结束战斗，那就彻底胜利了。但一般没有这样的好事。

        现在这几天已经葬送了数万军队，都是被偷袭以局部地区的绝大优势拿下的，相当于凭空削了一大刀，现在这一刀已经砍完了，剩下的不论多少都只能面对面的硬耗了。

        “所以说……咱们要决战了？”

        韩声远道：“是啊，上面已经命令，咱们的大营暂时停止活动，原地待命。也许下一个命令就是解散斥候营，重新编入各部队等着到战场上决战了。”

        危色一怔，道：“何必解散呢？咱们到战场上也有大用啊。就比如混入对方的营地，混到那些高层要害人物身边，在关键时刻给他们致命一击，至少也能获得一部分优势。”

        韩声远道：“你想得很好，可是邪神那边也不是傻子。咱们有彻底失败的小队，甚至被捉了俘虏，已经瞒不住自家改头换面的手段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特别注重敌我识别这一块了。如今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反正肯定能彻底的分别谁是自己人，谁是冒牌货，再冒充靠近，只怕没走几步路就要给人认出来。”

        他拍了拍危色，道：“总之这一次咱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简直是凭空给决战加了一层增益，但是也到头了。最后的大战还是要看谁的实力强，谁的底蕴厚。硬碰硬，这一方面，我想咱们也不会输的。”

        危色道：“是啊……”

        韩声远道：“你怎么还一副没信心的样子呢？我觉得咱们是有优势的。咱们本来就和天魔已经势均力敌，现在天魔凭空分裂，一部分和咱们联手对战另一部分，此消彼长，咱们肯定大占上风啊。”

        危色露出一丝笑容，赞同的点点头。

        但是他心中显然是不那么赞同的，因为算法不一样。现在摆明了就是两个阵营，天魔那边原来和人类水平差不多的其实是传统阵营，就是万神殿以昊天为首的百族阵营，现在几乎已经被吞没了，是被邪神阵营灭掉的。也就是说邪神阵营远远超过和人类匹敌的传统阵营。现在传统阵营的残余势力加入人类这一方，其实加成已经接近于无，那么不就是人类阵营对垒邪神阵营吗？

        邪神阵营能在数年之内将维持几千年秩序的传统阵营杀的一败涂地，人类真的能够战胜吗？

        他心中的担忧没有和别人说，因为有些信息是只有他知道的，来自于汤昭的信。这都是他这个层次不该知道的消息。

        不过想起汤昭的信，他倒是又有些信心了：汤昭的信虽然会描述邪神以及天魔的强大，但总体上是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这些可能是假装，但危色又觉得也不太像假装，那种字里行间中成竹在胸的自信不是随便就能装出来的。

        再说，汤昭为什么要连跟他的私人信件都做假装？

        或许他是真有信心吧？

        既然战略做了调整，危色自然只有服从调遣。他将自己的后续计划报上了斥候大营，但是没有和上次一样得到回信，或许也是因为上层考虑到现在重心不在斥候这边了吧？

        然危色知道斥候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们这些假内应派不上用场了，但是对面阵营里还有不少真内应呢。就是研修院他教导过的那些学生，现在还在天魔界潜伏。有的自然已经完成任务，或者已经成为昊天阵营“自己人”，但总有几个真的在邪神阵营潜伏下来的。

        那些间谍可是邪神阵营的自己人，不会被检测临时外敌的手段筛选下来，他们或许在最后一战中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间谍，就是“奇”，在浩浩汤汤的大势中，奇的作用或许能如流星一样闪现，划出一道灿烂的光辉，但是真正能照耀天空的是太阳，是“正”。

        能够决定世界命运的大人物们，这个时候已经聚集起来，做最后的商议。

        大营中。

        “昊天祭司、呼天祭司、冥天祭司，还有这位……”

        “钧天。”

        “哦哦，没听说过啊。是我孤陋寡闻了吗？”负责接待的震剑有些惊讶，“贵殿又有了新的大祭司吗？可喜可贺。”

        “嗯，这位是太熊神的大祭司。”昊天和人类阵营解释道：“这位原本是火精族的大长老，后来受到了太熊神的垂青，实力大增，迈入了我们的行列。他也能代表太熊神的意思。”

        震剑心头掠过一丝古怪，笑道：“原来是太熊神的使者大祭司。那果然是贵宾，说起来那次天降岛之后，我们还没见过太熊神呢。他如今的地位是可是举足轻重啊。我还想要是太熊神能够亲自降临就好了，不过既然他的大祭司来了，想来也差不多？”

        震剑心里古怪，钧天大祭司还心里古怪呢。

        你说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小火精族的大长老，怎么就成为了灵界最顶端的通天大祭司了呢？

        因为太熊神，不但他成了顶级大祭司，连火精族都跟着飞升，如今都快成“第一神族”了。

        这本是千年难遇的大机遇，如果他不知道底细，只一心侍奉太熊神，那一定会非常兴奋，非常荣幸的。

        然而……

        他知道真相啊。他知道太熊神是怎么来的啊？

        那特么……是个人类冒牌神啊！怎么能做灵界的主神呢？还统御灵界百族？

        可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也万万不能回头了，在已经下不得船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船能行驶得越远越快越好。

        另外……如果能在这艘大船当个船长什么，钧天大长老倒也不是很抗拒。

        不过眼前这个人类剑圣如此吹捧太熊神，他心更嘀咕：你应该知道太熊神是谁吧？他应该是你们那边的吧？你在给他做“托”吧？

        但不管如何，太熊神没给他跟人类接头的任务，他自然不会冒险戳破，笑道：“我只是吾神的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只看，只听，不说。昊天祭司是我们的首领，他做决定，如果吾神有什么吩咐，他会即时降临亲自说的。”

        震剑拍手道：“那再好不过，我们也等着看太熊神的风采。倘若他能直面邪神，那对我们是莫大的帮助。”

        昊天沉声道：“邪神先别说。或许邪神会出其不意的清醒，但是那只是额外的变数，我们主要是来对付邪神信徒的。”

        几人进了大帐，乾剑几个剑圣都在。这一回双方都来齐了，也是临近决战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了，所有的战术决策都将在这里给出，后面就算有随机应变也不会动摇大的战略。

        就像握住色子的手，一旦离开，色子就投了出去，落下是什么结果就只能看天命了。

        大帐正中间，有一块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是地图，除了往常的图示还有一些箭头在流动，旁边还有一些数字在实时变动。

        当然，这精美的地图角落，不出意外也有“白玉生晖”的商标。

        “五十万……”昊天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个最显眼的数字，念出声来：“敌人已经纠集了五十万……他么的。”

        昊天当然不会对战场情况一无所知，他震惊的是敌人军队的增长速度，他出发的时候获得的数字还是四十二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增长了八万！

        这五十万可不是滥竽充数的小兵炮灰，而是正式的天魔，也就是能够匹敌剑客的强者。他作为万神殿的大祭司都不知道灵界竟然有这么可堪一用的战力！如今却被邪神搜罗了来，眼看都要死在人类手中，自己却做了人类帮凶，这是哪儿说理去？

        “我们这边得到的消息，如果把正在行进中的天……邪神信徒算上，绝对可以轻松超过八十万。”震剑正色说道，“而我们人类这边的极限是二十八万，剑客和灵官。”

        昊天道：“再加上我们……算十五万吧。”

        震剑点头道：“那我们就有了四十三万标准战力。嗯，这一次兵力是……二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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