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和手电筒的光线微弱，在浓稠的夜色里，把一切都照得带上几分森然的味道。

        在这种环境下，周焱身上的煞气似乎又多了几分，来了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上前跟他搭话，也没有人关心他身上怎么那么多血，是不是受了伤。

        周焱不敢看林书朵，只能神情森冷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群，被他扫到的人都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有些干脆往人群后面缩。

        许小勇离林书朵不远，他再粗枝大叶也不能看着一个女同志在他面前摔倒，所以伸手扶住了脚软的林书朵。

        两人明明只有一瞬间的接触，周焱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在许小勇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神色又突然冷了几分，狭长的凤眸里翻涌着疯狂的情绪。

        他知道许小勇对林书朵没有非分之想，但他还是嫉妒。

        嫉妒许小勇可以光明磊落地接触林书朵。

        林书朵站在周焱面前，周焱浑身的狼狈分毫不减地落在了她的眼里，她调整了一下有些不畅的呼吸，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除了手臂，还有哪些地方受伤了？”

        周焱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三个字，“没有了。”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林书朵放心，她知道这头倔驴不会说实话，但光线太暗了，她没办法给他做检查，只能先处理左边手臂上的伤口。

        见周焱有林书朵照顾，许小勇带着几个壮劳力上山去抬野猪。

        许小勇他们走了不久，大队长又带一队人赶来了。

        见林书朵正在给周焱包扎伤口，又见周焱一身的血，大队长把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咋伤得这么重？这样可不行，得去卫生所，许小勇这小子又不早说，早知道就该带一扇门板来，叫人用门板把你抬到卫生所，你这副样子哪能走？”

        大队长说着挠了挠头，目光在身边的几个壮劳力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考虑找谁抬周焱去卫生所。

        原本一言不发的周焱咳了一下，“大队长，我能走。”

        “能走？”大队长眉头间的疙瘩松了一些，“能走最好，赶紧去卫生所，有伤不处理还磨叽什么，这里交给我就行了，肯定把你辛苦打的野猪安全运回大队。”

        说完又看向林书朵，“林知青，麻烦你好好照顾周焱，这小子要是不好好治伤，你就来跟我报告。”

        林书朵正在纠结用什么借口劝周焱跟她回卫生所，她帮他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伤，现在大队长发话了，正好帮她省了口舌之力。

        她赶紧点点头，“我知道了，大队长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大队长的话对周焱似乎有点作用，手臂上的伤口被简单包扎好，他真的跟林书朵乖乖去了卫生所。

        卫生所点的是煤油灯，明亮的火焰在小小的屋子内被聚拢了光线，视线比在山下时清晰了不少，但林书朵还是怕看得不够清楚，又点上一盏。

        屋内被照得亮堂堂，把两人之间的沉默衬托得越发明显。

        从山下回到卫生所，林书朵心里的那点怒气已经全部消了，跟周焱这人计较有什么用呢，一头倔驴，当务之急还是先看看他的伤。

        光线充足了，林书朵才看清周焱现在的样子。

        身上的衣服不仅染满了血，还破破烂烂的，露出来的胳膊上除了那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还有很多的擦伤，被血一染根本看不清楚伤口的情况。

        最终还是林书朵打破沉默，“周焱，我帮你把衣服剪开，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你衣服上太多血了，我不……”放心。

        周焱愣了一下，站着的姿态有些僵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在地摩挲了两下。

        林书朵说完就拿了剪刀过来，周焱身上的衣服已经破得能撕开了，她没几下就把整件衣服都剪开扒了下来。

        周焱身上的伤比她想的还严重，擦伤无数，有些地方皮都掀开了，血糊糊地挂在伤口旁边。

        林书朵看着看着，一句话不说，只是脸色白得吓人。

        周焱以为林书朵被自己吓到了，心慌得揪了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张了张嘴，最后说道：“别担心，都是皮外伤……没什么。”

        林书朵不看周焱的眼睛，也不答话，转身去打了一盆温水过来，拿毛巾帮周焱擦洗身上的血污。

        周焱身上的伤太多，他已经痛得麻木了，却在被林书朵温热的手指碰到的瞬间，身上像是起了火，身体紧紧绷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

        清洗完血污，周焱身上的伤都露了出来，大伤小伤太多，尤其是背上，这些伤需要慢慢处理，林书朵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拿来了搪瓷托盘。

        酒精棉擦过伤口，周焱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但他已经习惯了忍耐，所以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一直到林书朵给他处理完伤口。

        没有其他事情的遮掩，两人之间的沉默就显得格外尴尬。

        林书朵向周焱走近一步，再次打破沉默，“周焱，你为什么去深山捡烂桃子？”

        周焱的心慌了一瞬，脸上却一派镇定地看着林书朵。

        暖黄色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周焱的心紧了紧，他原本想等自己做好了准备再说出那句他应该说的话，但他低估了自己的渴望。

        他心底滋生出疯狂的占有欲，才仅仅几天，他就患得患失。

        他像是一个原本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后来遇到一点萤火，萤火的光芒虽微弱，他却再也无法忍受原来的黑暗，甚至开始变得贪婪。

        他想把这萤火变成灯，捧在手里，护在怀里，只属于他一人，只照亮他一人。

        林书朵觉得自己最近变得格外娇气，才问完一句，眼泪就簌簌地往下落。

        周焱正在思考怎么说出那句话，冷不防却看到林书朵在落泪。

        那一颗颗眼泪像是砸在了他的心里，彻底击碎了他装出来的镇定，他想伸出手擦去林书朵脸上的泪水，想问问她怎么了。

        他变得全无理智，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只能凭着心里的本能将林书朵揽进了怀里。

        他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伤，双臂紧绷圈着怀里又香又软的人，郑重地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哑着嗓子开口，从来冷硬的声线，却带上一丝颤抖，“林书朵，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

        对不起啊，亲爱的姑娘，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心里对你的思念和占有欲就像顽强的野草，春风一吹，便疯狂生长。

        我只能先自私地圈住你，然后拼命地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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