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在喇叭里喊完话没有急着去打谷场，而是跟支书说了周焱想用两头野猪换一块宅基地的事情。

        “我没意见，”支书打开带来的茶喝了一口，一脸满足，“宅基地只要是有户口在这边，都能申请，谁家申请个宅基地还请全村吃肉的？也就周焱家成分低，怕人说闲话闹事，才不得不这样。”

        “谁说不是呢，”大队长接话，“想想周家小子这些年真不容易，别人轻轻松松办成的事，到他这里就千难万难，要不是有能耐，周家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

        支书放下茶杯，对大队长使了使眼色，表情有点八卦，“周焱怎么突然申请宅基地，要起房子？不会是要说亲了吧？”

        “那我可不知道，”大队长摆摆手，“没听到消息，说不定是先准备着，周焱是个好后生，难保有姑娘不会看中他这个人。”

        支书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最后啧了一声，说了句“有点难”。

        他有个闺女，扪心自问，他不舍得把闺女嫁给周焱这样的小伙子，嫁过去就开始过苦日子，连什么时候能翻身都不知道。

        没几个做父母的有勇气拿自己闺女的半辈子幸福，去赌一个男人会不会有出息。

        ……

        到了打谷场，整个大队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大队长看着热闹的人群撇了撇嘴，心想要是平时上工有这一半积极，每年估计都能多收几百斤粮食。

        野猪已经抬到了打谷场，一头刨过了毛放在案板上，另一头放在旁边的地上，正在刨毛。

        刨猪的是以前村里的老杀猪匠，周焱受了伤，肯定分不了野猪肉，大队长只能把杀猪匠找来。

        杀猪匠年纪大了，大队长怕他干不来这活，还叫了两个壮小伙来给他打下手。

        红旗大队的打谷场兼着露天会场的作用，所以在打谷场的东头修了小高台，分野猪肉的案板就摆在小高台的前面。

        大队长来了之后就走上小高台，看着台下闹哄哄的人群清了清嗓子。

        “等下就开始分野猪肉了，分肉之前我先说两句，野猪是周焱打的我已经在广播里说过了，一下子给大队贡献两头野猪，大家的肚子早就没油水了吧，这下可以好好补补，周焱打野猪受了伤，大队总得表示表示，所以我跟支书一合计，打算给周焱批一块宅基地，周焱也同意了，这事给大家知会一声，没意见就开始分野猪肉了。”

        大队长说完人群嘤嘤嗡嗡起来，大多数人都没意见，只要有本大队户口就能申请宅基地，所以奖励一块宅基地在大多数人看来，跟不奖励没啥区别，简直是敷衍。

        但还是有人非要出来当跳梁小丑。

        许老梗挤到了人群前面，“大队长，周家是地主余孽，不让他们住牛棚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还给他宅基地做什么，又让他们盖大宅子压迫穷人吗？”

        大队长对许老梗不是一般的烦，“那许老梗，你说奖励周焱什么，奖励工分？还是粮食？”

        许老梗夸张地拍了拍大腿，“还奖励？周家人打了野猪上交给大队都是应该的，他家以前剥削穷人，现在就当是还债了，还有什么资格要奖励？”

        张大娘早就跟许老梗结了梁子，有事没事都要跟许老梗呛几句，“以前的地主剥削穷人，你现在剥削周家，不错呀，许老梗，你也成剥削阶级了。”

        许老梗眼睛瞪成了铜铃，“张秀兰，闭上你的臭嘴，这有你什么事？”

        “你才臭嘴，不仅嘴臭，整个人都是臭的，”张大娘毫不示弱，挺了挺腰杆指着许老梗，“你自己要当剥削阶级就算了，还拉上其他人，你说关不关我事，咋滴，让整个大队跟你一起剥削周家，一起当剥削阶级你就高兴了？出事了就大家一起倒霉？”

        许老梗气得头顶冒烟，扒开身边的人挤到张大娘面前，“我不过是说不给周焱奖励宅基地，怎么就成了剥削阶级？张秀兰你少在这血口喷人，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张口就污蔑我。”

        张大娘冷笑一声，“我污蔑你？奖励周焱一个宅基地怎么了，所有人都没意见，就你有意见，有意见就滚回家，野猪肉好歹也是肉，别喂了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是糟践野猪辛苦长出来的膘。”

        “张秀兰，你、你……你个泼妇，今天不教训一下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许老梗怕你？”

        许老梗话刚说完就举起手朝张大娘冲过来，张大娘骂街掐架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许老梗的手还没到她脸上，她就一脚踢到了许老梗的裤裆。

        许老梗惨嚎一声，捂着裤裆倒在了地上。

        许母有点怕张大娘，刚刚一直躲在旁边不敢吭声，现在见自己男人被踢了命根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从人群里蹿了出来，朝张大娘猛扑上去。

        张大娘没有提防，还真被许母扑倒在地上，两个都是彪悍的，不要命似的扭打在一起。

        好好地分个野猪肉，怎么就打起来了，大队长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别打了，给我把她们分开，多大年纪了，还打架，嫌不嫌丢人？”

        周围的人也想拉架，但两个女人都太凶悍了，生怕上去拉架会误伤了自己。

        许母到底不是张大娘的对手，很快被张大娘按在地上，许巧香把许老梗扶起来，转头看到自己的娘也要吃亏了，只能壮着胆子去拉张大娘。

        张大娘被拉开，许母瞅准机会抬起脚猛踹了过去，谁知这一脚踹偏了，踹到了旁边的许巧香身上。

        这一脚的力道不轻，许巧香直接被踹翻在地，头磕到放野猪的案板上，后脑勺被案板上的钉子磕出一个大洞，顿时血流不止，人也当场晕了过去。

        之前还喜气洋洋的打谷场，一下子乱成一锅粥，大队长急急忙忙从高台上下来，挤开人群，去看许巧香的情况。

        许母发现自己踹到的是许巧香，吓得脚都软了，她慌慌张张爬到许巧香身边把人半抱起来，“救命啊，出人命了，张秀兰杀人了，快把这个杀人犯抓起来……”

        张大娘看到许巧香后脑勺的血滴到了地上，也吓得不轻，她再看不惯许老梗夫妻俩，但跟孩子没仇，马上回道：“巧香她娘，你可别瞎说，快送巧香卫生所去，都流了这么多血。”

        许母的性子吃不得亏，这会儿又慌了神，分不清主次，揪着张大娘不依不饶，“你这个杀人犯，我家巧香要是出什么事，就是你害的，我要你偿命……”

        大队长终于挤了过来，看到许巧香晕过去了，许母还有心思跟人扯皮，简直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糨糊。

        他朝着许母大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瞎吵吵，赶紧把孩子送卫生所啊，快快快，来个人搭把手，把巧香背去卫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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