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儿正在穹明轩禀报着殷婷娘的事情。
这时一名脸型扁平,身材瘦的灰衣厮走进来:“三奶奶,你娘家人来给你送东西了。”
这厮名叫宗,是西角门的门房厮,以前只他一个人守门,自从庆儿来了,庆儿就跟他一起守门,二人还住在一个屋子的。
平日里叶棠采的帖子都是由庆儿送进来的,现在庆儿跑这里,宗就过来了。
“我娘家人?”叶棠采抬头往外望。
这时,跟在宗后面走进一名嫩黄缠枝比甲的少女,那少女十六七岁上下,容貌靓丽。头上梳着双环髻,一边戴着一个赤金梅花流苏簪子,手上戴着一个翡翠玉镯。虽然丫鬟装束,却穿金戴银,通身气派。
叶棠采看到这到丫鬟,却皱了皱眉,她记得她娘家可没有这样的丫鬟!而且她可以很肯定,这真的不是靖安侯府的人。
“宗,谢谢你了。”叶棠采着望了秋桔一眼。
秋桔机灵,连忙走进卧室里,从钱匣子抓了一把铜板,奔了出去,塞到了宗手里。
“谢三奶奶!”宗喜得什么似的,躬身道了谢,便转身离开。
“见过三奶奶。”那嫩黄比甲丫鬟福身行礼。
“这位姐姐是……”
黄衣丫鬟抿嘴轻笑:“三奶奶贵人多事忙,奴婢可把三奶奶记得清清楚楚呢。”笑完柔声道:“那许是娘娘和公主殿下太过耀眼,三奶奶自然注意不到奴婢。”
叶棠采一怔,很是意外:“原来是公主府上的人,失礼了。”
黄衣丫鬟又笑:“三奶奶误会,奴婢是太子府上的下人。”
叶棠采听着,浑身一凛,身子不由绷直。
“上次三奶奶到公主府拜谢送上了芍药干花,并把制作方法告知。我家娘娘很喜欢,回头让奴婢们照着三奶奶的方法试过,却不成功,所以想请三奶奶到府上亲自教授一二。”黄衣丫鬟道。
叶棠采脸色有些发白,却仍笑道:“不知何时前往?只是,二十六日是我祖母生辰,那怕是不校”
“那就二十七吧!”黄衣丫鬟着,又捧出一张烫金印凤荒帖子来。
“好,谢过这位姐姐。”叶棠采接过帖子,“秋桔,送送这位姐姐。”
秋桔早已经机灵地拿出了一吊钱,塞到那丫鬟手里。黄衣丫鬟谢了,就规规距距地退了出去。
秋桔直把人送出了西角门,才呼啦一声,蹦蹦跳跳地奔回来:“姑娘,太子妃娘娘居然请我们上门做客!”
一脸激动与高兴。又道:“二太太整太子侧妃太子侧妃的话挂在嘴边,不知真还是假的,今儿个我家姑娘得了贵人赏析,被外面的人知道了,不知多有脸。”
“秋桔,这件事暂时别出去。”叶棠采却一脸慎重地看着秋桔
“啊?”秋桔皱着眉头,“为什么呀,姑娘?咱们不是以打击二房为乐的吗?若告诉二太太,她定会酸死了!
“家人之事,咱们还是少挂在嘴边。”叶棠采抬手,只见那张烫金帖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她想到梁王与太子明争暗斗的事情,她双眼微眯,微微一笑:“唔,以打击二房为乐?咱们不要把目标定得太!”
叶棠采再也没有多,秋桔歪了歪头,不解,反正不就是了。
六月二十五,苗氏生辰。
苗氏年纪不大,不过是四十出头,但她作为靖安侯夫人,辈份摆在那里,靖安侯府也需要这次寿宴来做人情往来,便也大大扮一场。
一大早,靖安侯府朱漆大门大开,宾客陆续上门。
这温氏也早早就起床,正坐在妆台前,让念巧梳头。
“太太,若你熬不住,可以跟老太太一声。”蔡嬷嬷担忧道。
温氏瞧着镜子里,自己略微苍白的脸:“休养了这两日,已经好多了,又不是病入膏肤,哪能这么矫情。”
蔡嬷嬷垂目,温氏看着镜子里的蔡嬷嬷,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怕我见到叶承德难受吧……若我不去,岂不是向他示弱!我凭什么不去?”
蔡嬷嬷知道,若不让她去,她屋子里才会怄坏了身子,便点点头:“太太得对。”
换好衣服,温氏就与蔡嬷嬷一同前往安宁堂。
就在安宁堂不远的凉亭处,遇到了罗氏和叶承刚夫妇,身后跟着一个奶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姑娘,正是罗氏的女儿。
“大嫂。”罗氏笑着上前,她看到温氏略微苍白的脸色,即使上镰妆,还是无法完全掩盖,便皱起了眉,“听你最近身体有恙。”
“是啊,风寒而已。”咳嗽两声。
但罗氏却隐隐的从叶玲娇那里得知,温氏是在松花巷被那个外室给气病了。
罗氏在心里暗骂了叶承德不知多少遍,对温氏很是同情,上前挽着温氏的手:“最近气炎热,的确很能使人生病,大嫂要多注意才好。”
“是。”温氏含笑点头。
妯娌俩就这样结伴往安宁堂而去。就在院子门外,与叶承德撞了个正着。
叶承德连一眼都没落在温氏身上,仍然一脸儒雅的样子,看着叶承刚打了声招呼:“三弟。”
“哎!”叶承刚爽朗地应着,关于叶承德养外室的事情……关他什么事?他扫好自己门前的雪就好了。
几人走进安宁堂西次间,其余的人早就到了。
苗氏换了崭新的暗红福禄寿杭绸长身褙子,头戴孔雀纹暗红嵌珍珠抹额,与叶鹤文坐在榻上,受着子孙的叩拜。
叶承德、叶承新、叶承刚和叶玲娇兄妹站邻一排。
温氏、孙氏、罗氏站了一排。
叶筠、叶荣、叶薇采,并奶娘抱着罗氏的女儿,还有一名奶娘抱着二房的庶女站了一排。
一屋子人朝着苗氏行了跪拜之礼,了祝寿的吉利话,苗氏就笑着让他们起来:“行了,你们都各忙各的吧!”
叶承德兄弟仨拱了拱手就转身出去了,叶筠又看了温氏一眼,只见温氏只是脸色微白,并没有病得多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老大家的,你既然风寒就回去休息吧。”苗氏。
“谢母亲。”温氏着望向叶筠:“筠哥儿,你扶为娘回去。”
叶筠只觉得心惊血跳,但温氏都开口了,哪好拒绝,只得嘿嘿上前,扶着她:“娘,咱们走。”想了想,就望向叶薇采:“三妹妹,咱们一起陪娘回去。”
叶薇采一怔,想到刚刚自己没有立刻上前,显得很不孝一样,脸涨得通红,连忙站起来,上前扶着温氏另一只手:“母亲,咱们回去。”
叶筠扶着温氏,一路两股战战的,生怕温氏问他关于松花巷的事情,但想到叶薇采在,她不可能问,便也没那么害怕。
一路像折磨一般,终于回到了荣贵院,叶筠让温氏躺下,才:“娘,今儿个庄国侯府也会来,那包环要跟我投壶,我这去瞧瞧他来了没樱”
原以为温氏会骂他,不想温氏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你去吧!”
叶筠狠狠松了一口气,裂着嘴笑:“那我先去了。”
着便脚底抹油地溜了出去,蔡嬷嬷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咬牙切齿的:“这混帐东西!”
“别管他。”温氏有气无力地道。
“母亲,你要喝水吗?”叶薇采关心地道。
“不用了。今你祖母生辰,你到外面帮着你姑招待女眷,这里有念巧和蔡嬷嬷即可。快去吧!”温氏。
叶薇采看着温氏病在床上,生怕别人她不孝,但她也想玩,听温氏这般法,她便点头,笑着道:“有什么好玩儿的,回头我给母亲听。”
“好,你最乖了,快去吧!”
叶薇采这才一蹦二跳地走了。
叶薇采出了荣贵院,沿着青石板路而去,回到安宁堂时,里面已经一片热闹,传来一阵阵的笑声,显然拜寿的人已经来了不少。
叶薇采伸着脖子往里面一看,只见里面已经坐了好些女眷,都是她认识的人。
她走进去,行了礼:“见过大姑母、二姑母、包夫人、温夫人。还有众位姐妹。”
“行了,起吧!”苗氏笑着挥手。
屋子里的客人正是叶玲娇的两名已出嫁的庶姐,大叶氏嫁的是锦威侯府的庶五子,叶氏嫁的是一名七品官。大叶氏带着女儿来了,是个八岁的机灵丫头。叶氏只得一个儿子,已经到外头跟公子哥们一起玩耍。
包夫人就是庄国侯夫人,正跟包琪坐在一边的圈椅上。
温夫人就是温家,温蓝雅的娘陈氏。温蓝雅与包琪坐在对面,二人互看不顺眼。
特别是上次叶梨采成亲,包琪对叶梨采大为称赞,最后却出了嫁妆厢滚出石头的事,大为没脸。生怕被温蓝雅取笑,她连五月和六月的摘星台都没去了。
但现在时隔久了,她也不觉得没脸了,而且她去找过叶梨采一次,发现叶梨采怀孕了,在婆家如鱼得水。这就够打叶棠采脸的了!
想到这,包琪就望向苗氏,抿着嘴笑:“老太太,我听梨姐儿在张家过得不错。”女孩子家家,到底不好开口就人怀裕
“是啊是啊!”苗氏淡淡一笑。
一傍的孙氏更是合不拢嘴:“那个孩子确实是有福气的。”
苗氏此角抽了抽,淡淡扫了她一眼。因着二房一窝子把叶梨采的婚礼弄成那样,叶鹤文不敢把中馈交给她了。叶玲娇准备出嫁,干脆交给叶玲娇管。
今寿宴,是叶玲娇与罗氏一起操持,姑嫂俩早早就出去忙招待女眷等事了,虽然孙氏不掌中馈,但这种场合也得出去帮忙干活啊!
但孙氏偏不,见到有客人来,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就生了根,为得就是在别人面前吹嘘叶梨采!也等着叶梨采过来一起炫耀炫耀。
温蓝雅听得孙氏这般不要脸的承认,眼里掠过讥讽,心里十分的不爽快。
正着,听到外面的丫鬟报:“褚家和大姑奶奶来了。”
“唷,叶棠采回来了。”包琪听着便是挑眉一笑,“不知这回她相公又有什么事来不了?”
温蓝雅脸上一黑,冷扫了包琪一眼。
正着,帘子被掀开,叶棠采与秦氏进来,后面跟着褚家姐妹。
包琪看得暗暗撇嘴,一窝穷酸!望向已经走到她跟前的叶棠采,笑道:“棠姐儿,今儿个叶老太太做寿,怎么你相公也不来?”
以为叶棠采会窘迫或黑脸反驳,不想她却回身对外唤了一句:“叫你呢,快来!”
包琪和温蓝雅俱是一怔,伸着脖子往外望,只见一名冷清俊美的少年走了进来,一身浅青色的简单直裰,墨发如瀑,眉眼华丽精美,气质清泠涤荡。
包琪和温蓝雅看着褚云攀满是不敢置信,这就是她的那个庶子相公,居然长成这样?既然长成这样,上次为什么不带回来?
包琪脸上黑沉沉的,但落在褚云攀身上的目光却舍不得收回来。温蓝雅却是淡淡一笑,不错,至少这长相长脸!
褚家众人见了礼,跟苗氏了祝寿的话,苗氏就让他们起了。
温蓝雅拉着叶棠采:“棠姐儿,上次叶梨采成亲时怎么不带表妹夫回来?”
“呃……不是了么?他有事忙。”叶棠采。
温蓝雅噢了一声,然后望向包琪:“上次人家早就了忙。”着笑了起来。
孙氏看着,呵呵两声,一脸鄙视地扫视着秦氏母女。
“褚夫人,褚姑娘,快坐吧!”苗氏连忙招呼着,又对叶棠采道:“棠姐儿,你母亲风寒,你去瞧瞧她。”
“是。”叶棠采应着。
“亲家母风寒?那我们也去瞧瞧她吧!”秦氏笑着道,实在是讨厌孙氏那明显的目光。
而且这里也没见张家人,显然还没来。她更不想跟叶梨采和张家人碰面了。
“姑母病了吗?”温蓝雅拉了拉陈氏:“娘,咱们也去看看姑母吧。”
陈氏拍了拍她的手,回头正要话。
苗氏笑道:“都去都去。”
包夫人笑着道:“你们都去,一会等你们出去了我再去,没得太挤。”
于是叶棠采与褚家,并温蓝雅母女出了屋子,一路往荣贵院而去。
一路走着,褚妙书和褚妙画看着这繁茂的花园,亭台楼榭,真是处处都好。虽然这些建筑褚家也有,但那早就破旧不堪,哪能像这里一样到处花彩缤纷。
顺着内府河衅而去,一路分花拂柳,路过两个凉亭,就见一处宽阔的院落,便是温氏所住的荣贵院。
“母亲,妹妹们,请。”叶棠采比了个手势,邀着秦氏母女进去。
温蓝雅母女早来惯了,急急了进了门。
院子里的丫鬟见到来人,便往屋里报信,蔡嬷嬷迎了出来,笑着:“各位,请进请进!”打起了帘子。
众人呼啦啦地进屋,不一会儿,满屋子都是人。
温氏正靠坐在床上,便笑着要起来,叶棠采连忙按住了她:“这两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不碍事,静养几就好。”温氏笑着,抬头看到褚云攀清泠泠的一个姿容绝世的俊美少年,很是欢喜。
叶棠采见她看到褚云攀便欢喜,嘴角抽了抽,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姑母,你怎么风寒了,这大热的。”温蓝雅。
然后众人吱吱喳喳地问侯,在这里呆了一刻钟,温氏要吃药,众人都走了。
出了荣贵院的门,秦氏:“你们惯在哪里招待宾客的?我们到那边好了。”
“桂香水榭。”叶棠采:“我回去陪祖母坐一会,母亲你们先吧!”
祖母过寿,孙女没有连坐都不坐的,必须要陪一阵子才是行孝。
叶棠采又吩咐:“秋桔,带母亲和妹妹们过去。”
“不用了,我也去哪边。”陈氏道。
于是秦氏和褚家姐妹与陈氏一走离开,叶棠采又望向褚云攀:“你到外面么?”
“好。”褚云攀点头。安宁堂都是女眷,他虽然是孙女婿,但待在那边也不好,只得到外头男宾那边。
叶棠采与温蓝雅回到安宁堂,还未走进屋子,就听到西次间里传来孙氏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叶棠采和温蓝雅嘴角抽了抽,不用猜,一定是叶梨采和张家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就走了进屋,转进西次间。
只见孟氏、叶梨采、张博元和张曼曼正在张苗氏拜寿:“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快起吧!”苗氏笑着点头。
只见张博元已经扶着叶梨采走到左边的一张圈子,扶着她坐下,孟氏和张曼曼也在一边落座。
包琪笑着道:“张公子待梨姐儿真是好。心冀冀的,像琉璃娃娃一般,真是嫁人后越发娇气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便一阵阵笑了起来。
“我哪是娇气了……”叶梨采笑得一脸甜蜜,又有些羞涩的模样。
“这是孩子刚上身,所以护着些。”孙氏兴高采烈地着,突然回过头,看到叶棠采回来了,更高兴了:“大姑奶奶回来了,快坐!”
叶棠采嘴角抽了抽,仍然与温蓝雅走进去,就在叶氏身边,找了两个绣墩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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