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时夏点头，不知道话题怎么绕到这来，但她还是开口道：“对。”

        “阿深他，要那笔五百万的签约金，是想送你出国读书。”

        “什么？”钟时夏狠狠一怔，瞪大眼睛道：“您说他……他是为了送我出国读书？”

        “对。”老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将那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应该是在你父亲刚去世不久吧，他那些天魂不守舍的，除了上课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奶奶对不起，我不能考大学了，您会怪我吗？’”

        “我当时特别惊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但阿深他从小特别懂事，主意也正，他既然说了出来就代表他已经考虑好了，我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表示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他。”

        “阿深很开心，跟我聊完就出门了，但我左思右想实在不放心，就跟在了他的身后，他可以不读书也可以不考大学，但是我要确保他没有出去做违法乱纪的事。”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进了一栋大厦，我在楼外面等了不久，大概半小时吧，他就离开了。”

        “然后我去了他刚刚进去的地方，也是巧合吧，我正不知道该找谁的时候，遇到了当时要签阿深的经纪人何辰，他看我一个老人家在他们公司门口，就主动过来问我要不要帮忙。”

        “后来他知道了我是秦深的奶奶，把我带到了他们公司的会议室，在那里我了解到了一切，知道了阿深放弃高考选择了什么，也知道了他做这一切的原因。”

        “可能因为信任何辰吧，阿深将为什么答应签约，签约金用来做什么都告诉了何辰。但何辰在听了真实的原因后，其实他有很多顾虑。”

        “他说他很欣赏阿深，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外表、天赋、毅力，这些东西阿深都具备，只要好好培养，阿深一定能成为很优秀的演员。”

        “但是他没想到一直拒绝他的人，到最后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答应，还张口就要五百万，他很怕阿深一时冲动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

        钟时夏越听心里越堵，连认识没多久的何辰都知道秦深做这个决定意味着要放弃什么，这是彻底改变秦深人生的一个选择。

        “所以即使那天我没去，何辰也会想办法找到我，确切地说他要找到阿深的法定监护人，征得监护人的同意，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讲，当时阿深还不满十八岁，他并不能代表自己跟经纪公司签署合同，何辰是无论如何都要找我的，幸运的是，何辰是个好人，并没有因为想签阿深而忽悠我这个老太婆。”

        “再后来呢，就是我当着何辰的面签了一份同意书，阿深也顺利地签约了，我以为他会很开心，可是没过多久，他跟我说你出国了。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的计划完成了，他送你出去的，后来才知道并不是，你是自己走的。”

        “阿深还骗我，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他朋友来家里聊天的时候早就说漏了嘴，再结合他那段时间失魂落魄的样子，奶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这时的钟时夏早已泪流满面，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牢牢地抓着秦奶奶的手。

        “奶奶跟你讲这些并不是怪你，只是觉得如果我不说，阿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你。他以为只有何辰知道这件事，却没想到要是没有我，他连合约都签不成。”说到这，秦奶奶傲娇地冷哼了一声。

        钟时夏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斜后方传来秦深不可置信的声音，“奶奶？”

        钟时夏和秦奶奶两人同时一僵，但秦奶奶反应更快些，她快速整理好表情，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道：“水龙头修好了？”

        秦深探究地看了一眼奶奶，微微颔首道：“修好了。”

        “修好了就行，年纪大了坐不住了，我回屋躺会儿，你陪阿夏坐坐，晚点送她回家，”说着她又对钟时夏道：“阿夏啊，有时间就来看奶奶，你太瘦了，奶奶给你好好补补。”

        钟时夏愣愣地点头，“好。”

        说完，老太太就淡定地背着手回屋了，进去之后还将门给关上了，一副‘你们聊，没人出来打扰你们’的样子。

        秦奶奶走后，秦深彻底从刚刚的惊讶中缓过神来，他进去拿了一包纸巾，出来递给钟时夏，“先擦擦。”

        钟时夏接过来，“奶奶说的...”

        “都是真的。”秦深接话道，他捏着眉心，唇边浮起一抹无奈的笑，他是真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而且还瞒了他这么多年，他该说什么？姜还是老的辣？

        钟时夏垂下眼眸，她终于知道秦深进娱乐圈的原因了，也知道了他为什么缺钱，她心里有很多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深盯着钟时夏看了一会，悠悠地说：“钟时夏，你现在这副表情不会是在可怜我吧？”

        钟时夏猛地抬头，反驳道：“没有！”

        “那就是愧疚？”

        钟时夏不说话了。

        秦深唇角弧度加深，慢条斯理道：“愧疚挺好的，带着这种情绪以后对我好点，我会很开心的。”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介意卖惨，而且奶奶不也是这个意思嘛。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钟时夏没忍住，哭着道：“完全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走上一条从来没有想过的路，就为了送我出国，这值得吗？”

        秦深本来还想利用一下钟时夏的愧疚，但是看到她这么难过，又实在舍不得，他想了想，正色道：“钟时夏，我从来不是一个做决定不顾后果，一意孤行的人。”

        “我不否认当初让我做那个决定的主要原因是你，但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我从小到大学什么都很快，理科成绩好但文科也不差，我其实根本没有一个清晰准确又特别特别想实现的目标，一开始我确实想考医学系，后来又……”

        秦深顿了顿，“想考医学系的原因是我当时生活的所有重心都在奶奶身上，我想着如果我做了医生就可以好好照顾奶奶的身体，但其实我对于当医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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