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离婚协议

        风很冷，我看着那几页在风中颤抖的纸张，忽然想笑。

        原来生死之间，不过是几个签名的事。

        离婚协议和继承权放弃声明，整整齐齐地摆在我面前。

        与其说是文件，倒不如说是一张精心准备的投降书。

        母亲的血还在流，我能感觉到它浸透我的衣服，粘腻冰凉。手掌下的水泥地面很硬，却不及我此刻的心。

        “给我笔。”我说。

        天逸递过来一支钢笔，是他一直随身带的那支。我记得他说过这是父亲送的，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我伸手去接，他却扣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不重，却像一副无形的镣铐。这个曾经温柔的男人，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狠戾。

        “别耍花样。”他在我耳边说，呼吸温热，话语冰冷。

        我盯着文件，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父亲教过我看合同的方法，任何.文件都会有破绽，关键是要用心去找。此刻我终于明白这节课的用意。

        我刻意写得潦草，笔画之间藏着只有专业人士才能辨认的记号。一笔一划，都是我留给自己的后路。

        “天逸……”母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不是……”

        枪声响起时，我的手很稳。死亡原来是这样的声音，不过是空气被子弹撕.裂的闷响。

        天逸的声音依然温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说过，别插手。”

        母亲还在说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双胞胎……他有个……”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面前这个人……”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风里，但我的心却沉到了谷底。抬头看向天逸，那张熟悉的脸忽然变得陌生。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认识过真正的他吗。

        林若冰瘫在地上，像个破碎的玩偶。她的手碰到天逸掉落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她的瞳孔猛地缩小。

        我没看清照片的内容，但林若冰的反应告诉我，那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她的手在发抖，脸色惨白得吓人。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黎薇。她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医院地下室有秘密实验室，我找到了……这里有很多资料，还有真正的解药配方……”

        天逸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动作干净利落。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看来有人不知死活。要不要我亲自下去看看？”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太了解天逸的性格，他从不说空话。

        “我已经签了字。”我说，“你要说话算话。”

        天逸笑了，那笑容让我后背发凉：“当然，不过……”

        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这个，得你亲手给他注射。”

        我盯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瓶，忽然觉得很荒谬。祈旭的生命，就掌握在这样一管不知是毒是药的液体里。

        “好。”我说。有时候，顺从比反抗更需要勇气。

        跟着天逸走向电梯时，我回头看了母亲最后一眼。月光下，她的脸上似乎带着解脱的笑容。

        我知道这不过是开始。就像一盘精心布置的棋局，第一步看似平常，却暗藏杀机。

        而我，既是棋手，也是棋子。

        天台上只剩下林若冰和母亲的遗体。活人和死人都沉默着，唯有风在尖啸，像是谁的哭声。

        梯下行时，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那支笔还带着余温，像条蛰伏的毒蛇。

        天逸站在我身边，呼吸平稳，仿佛刚才在天台上杀人的不是他。我偷瞄着他的侧脸，试图从那张完美的面具上找出一丝破绽。

        母亲的话在我耳边回响：双胞胎。一个简单的词，却让我浑身发凉。

        这个站在我身边的男人，真的是天逸吗？

        “在想什么？”他忽然问，声音温柔得让人心慌。

        “在想你什么时候练的枪法。”我说，“以前的天逸，连只蚂蚁都不愿踩死。”

        他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

        电梯门开了，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医院走廊，却莫名让我想起停尸房。

        祈旭的病房在最里面，门虚掩着。我推开门的瞬间，心跳几乎停止。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心电图的线条起伏微弱。那张熟悉的脸上布满冷汗，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去吧。”天逸把药瓶递给我，“救你的丈夫。”

        我接过药瓶，玻璃管冰凉刺骨。护士早已准备好注射器，就放在床头柜上。

        我该相信他吗？这药真的能救祈旭？还是会让他死得更痛苦？

        “还在犹豫？”天逸靠在门框上，“时间不多了。”

        他说得对，时间不多了。我能听见祈旭的呼吸越来越弱，像是随时会断掉的蜘蛛丝。

        抽药的手有些发抖。透明的液体被吸入针管，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就在这时，祈旭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涣散，却在看到我的瞬间变得清明：“鹿鹿……”

        这是他给我起的昵称，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的心猛地揪紧，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我在。”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冷得吓人。

        “我好像做了个梦……”他的声音很轻，“梦见了天逸。”

        我的动作僵住了。天逸站在门口，目光阴沉。

        “不是现在这个天逸……”祈旭继续说，“是在瑞士见过的那个……”

        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从嘴角溢出，心电图的线条开始剧烈波动。

        “快！”天逸的声音带着怒意，“还不快注射！”

        我咬咬牙，将针头刺入输液管。药水一点点流入，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沉。

        祈旭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慢慢平静下来。他又昏睡过去，只是这次，眉头舒展开了。

        “药效很快。”天逸走过来，“他会没事的。”

        我看着祈旭的脸色渐渐好转，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在瑞士见过的天逸？

        护士进来查房，我借故走到走廊上。掏出手机，黎薇的号码已经被拉入黑名单。

        该死！我狠狠按着太阳穴。黎薇说的实验室在地下，可这么大的医院，要怎么找？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B1层，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密码2011。”

        发信人是林若冰。

        我回头看了眼病房，天逸正在和医生说话。这是个机会，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我无声地贴着墙根走向安全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母亲的话，祈旭的梦，林若冰看到的照片。这些碎片正在我脑海中拼凑，指向一个我不敢相信的真相。

        安全楼梯很窄，灯光昏暗得几乎看不清脚下。每下一层，空气就冷一分。

        我握着扶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发出声响的台阶。背后的冷汗早已湿透衣衫，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

        B1层。消防通道。我在心里默念林若冰发来的信息。

        这层楼格外安静，连脚步声都像是被谁吞掉了。消防通道在最里面，门上贴着“设备间禁止入内”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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