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裴倩早早就洗干净脸，把身上沾的土都拍打干净，潦草的头发随便往脸后扒拉扒拉，拿上自己的草袋在门口等裴欣路过。

        没多久，裴欣就过来了，她知道小裴倩也要去上学，两个人开心的奔跑着就去学堂。

        随着铃声响起，陈老师也进来教室，扶了扶眼镜看到了角落里的小裴倩，依旧微笑着准备上课。

        在课间，陈老师走向小裴倩，想像她了解一下家庭情况，看她潦草的头发便帮她把头发绑起来。

        陈老师轻轻的梳理着小裴倩的头发，同时也抚慰着她幼小的心灵。

        这是她第一次梳头发，平时自己不会梳，也没有人教给她。

        小裴倩在家一直都是听话很少说话，陈老师问了一些问题，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大家的情况其实都差不多，家里的男人一般出去做力工，女人在家带孩子做些手工，生活都很节俭。

        课堂上，小裴倩摸着老师绑的辫子，看着发尾的红绳，心里乐开了花，整个人沉浸在快乐里，老师讲的什么根本听不下去。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有些离家近的同学回家去吃饭，有些带了饭来，小裴倩看着自己空空的草袋，早上因为太着急上学根本没吃东西，现在看到同学的饭菜肚子越发咕咕响了。

        即使很饿很想吃饭也不想回家，回去也不一定能吃东西，还会做活看弟弟，宁愿留在学堂，什么都不用干。

        还好学堂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学生都会在那里喝水，小裴倩准备去喝些水，这样就不饿了，走到门边远远的看到陈老师在打水。

        小裴倩走到一旁，看着陈老师，中午的日头特别大，陈老师拿着碗的手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和这到处黄土的地方形成反差。轻轻弯下身子打水，水流多了顺着手腕流下。

        饿着肚子的小裴倩抿了抿嘴，感觉这水格外好喝，阳光照着陈老师的身上，像是在发光，金边眼镜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星。

        陈老师站在阳光下，掐着腰，喝着水，小裴倩仰头看着，在她眼里陈老师是高大的，是最好的人。

        等到陈老师走了，小裴倩跑到水井边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喝的太急，水把衣服打湿了一片。

        刚走了的陈老师又返了回来，碰上正在喝水的小裴倩。

        “裴倩同学，你吃过饭了吗？”

        陈老师蹲下来语气关切的问，太阳下的金边眼镜一闪一闪的反着光，反射到小裴倩的黑色眼睛里，像流动星河。

        小裴倩看着陈老师愣了一下没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

        陈老师起身牵起小裴倩的手往休息室走去。休息室是陈老师工作的地方，也是住的地方。

        到了休息室，陈老师拿了个小板凳让小裴倩坐下，就去一旁柜子里找东西。

        小裴倩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一张木板床旁边一个桌子，桌子对面有一个一人高的柜子，上面是书下面是带门的柜子。

        陈老师在柜子里拿了两个鸡蛋和两个土豆递给小裴倩。

        “来，老师也没有吃饭，你陪老师一起吃饭好不好。”

        小裴倩随即把手缩到背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咽了咽口水。

        陈老师看着她拘谨的样子，温柔的笑了笑，说没关系。拿出她背后的手，把土豆和鸡蛋塞给她。

        “这是老师在老家带过来的，你尝尝，告诉老师好不好吃。”

        此时小裴倩闻着土豆的香气，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一声，又咽了下口水还没吃到嘴里就说：“好吃。”

        陈老师看她的样子觉得可爱，笑了起来说：“既然好吃那我们一起吃吧。”

        这是小裴倩吃的最好吃的土豆，是完整的，没有黑色斑点，没有泥土，是香甜的。

        陈老师帮她把鸡蛋剥好放到手里，小裴倩嘴里最后一口土豆不舍得咽下，看着手里的鸡蛋，飘出的味道真香。

        “怎么不吃鸡蛋了？”

        “妈妈说不能吃。”

        “是过敏吗，是不是吃了不舒服？”

        “给弟弟吃。”

        陈老师霎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小裴倩清澈的眼睛，让人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发。

        “没关系，这里是学堂，不在家里，裴倩也可以吃，听老师的吃吧。”

        小裴倩也特别想吃，闻着鸡蛋的香气忍不住轻轻的咬了一口。

        蛋白和蛋黄的香气在嘴巴里瞬间迸发，充斥着整个口腔。嘴里的味道竟然和闻到的香气一样，仔细品尝有甜甜的味道，像是天上的星星闪着光跑到了嘴里，又温暖又清新满足。比土豆好吃多了。

        又咬了一小口，更多的蛋黄在嘴里，小小的一口就能把嘴巴填满，这一口像是吃了一大堆新鲜出炉的土豆那样，很饱很幸福。

        小裴倩看着手里的半个鸡蛋，很想都吃掉，又想起妈妈说要往家里拿鸡蛋，想着想着直接跑了出去。

        陈老师在看着逃跑的小裴倩，站起来想拦住她，又止住了。

        下午老师讲着课，小裴倩藏在兜里的半个鸡蛋时不时飘出一丝丝香气，让她忍不住的咽口水，小手在兜外面摸了又摸。

        黄昏回到家，妈妈在门口正等着向小裴倩要鸡蛋，小裴倩赶快把兜里半个鸡蛋拿出来给妈妈，鸡蛋在本来就不干净的口袋变的脏脏的，蛋黄也撒了出来。

        妈妈看到不像样子的半个鸡蛋，不等小裴倩反应，就拧着她的脸骂了起来，还不忘把鸡蛋抢过来。

        “你个小妮子，偷嘴吃，撕烂你的嘴。”

        小裴倩被拧着脸来回拉扯，不敢说话，因为自己真的没忍住吃了鸡蛋，肯定要挨打的。

        被推搡拉扯的小裴倩站不稳摔倒在地，绑着红头绳的辫子甩到前面来，妈妈看到更生气了使劲扯下头绳，小裴倩吃痛捂着头。妈妈就往捂着头的手又打了几下，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听到弟弟哭声妈妈才拿着鸡蛋骂骂咧咧的回屋里了。

        小裴倩等妈妈走了，才慢慢坐起来，头发散开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嘴角裂的口子沙沙的疼，挨打挨惯了，她只觉得疼，从没有哭过。

        今天连窝窝头也没有了，还要把全家的衣服洗干净才能睡觉。

        这时门口有嬉笑的声音，小裴倩看过去，是几个男孩在门口，看到被发现嘻嘻哈哈的跑了。

        小裴倩没有太在意，就跑到水井旁喝水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洗衣服。

        直到很晚，屋里的灯都熄了，月光洒在土地上，小裴倩把衣服晾好，铺了厚厚的草准备睡觉。

        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由得想起白天陈老师亮亮的金色眼镜，想起土豆和鸡蛋，好似嘴里还有鸡蛋的味道，空嚼了几下，似乎真的又吃到了。

        这是她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想着事睡觉。

        还有满怀对天亮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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