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就算是阎王想收，也要看看我的面子！”

        江神医这样嘀咕着说道，本想要离开，却在走了几步后，站定脚步，回头看着不敢上前的赵书恒，忍了忍，还是蹙起眉头走到他面前，说：“马威会经历如此命中劫数，是因为自己选择的！你从未体罚过他，更是没有让他长跪不起！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你哪里都好，我处处说不过你。”江神医指着赵书恒胸口的位置，说：“我治遍天下人，疑难杂症，心病外伤我都能够医好。可我却不知道，你这处处将他人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的病，到底该如何治好！”江神医说完，忍不住摇头叹气，转身离开！

        看着那扇打开的房门，赵书恒思虑良久，才走了进去。

        看着床榻上沉睡着的马威，他有些不忍，看到他膝盖上那淤青的地方，怕是十天半月都无法好转起来。想着该如何才能够让他原谅自己，赵书恒却没有想到，马威会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的那刻，马威倒是更加惊慌，他想要挣扎着起身，却痛的倒吸一口冷气，倒在床上，无法动弹。看到他这副模样，赵书恒也是摇头，轻声的说：“你躺着不要动，这几日，你不用时时刻刻跟在我的……”

        “王爷，就算是你想要马威的性命，也不要将我赶走，我若是离开了你的身边，还能够去哪儿啊……”马威这般着急的流下几滴男儿泪，可说出的话却让赵书恒有些怔楞，他停顿半晌，看着哭的像是改朝换代般的马威，说：“我要你性命又有什么用？”

        不愧是他家王爷，这时候仍旧能够说出这般冷静的话语。

        马威呆呆的抬起头，听见赵书恒说：“我又为何要赶你走？若是你走了，我平日的衣食住行，起居生活倒是谁来照顾？难不成我自己动手？”赵书恒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让马威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说：“王爷可是原谅我了？”

        “谈不上原谅，那只不过是我的心结，与你无关！日后不用再避讳，毕竟留着关于娘亲记忆的，也就只有我们两人了！经常提起，倒是也好……”赵书恒这样说，是让马威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差点儿从床榻上摔下去，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昨日的行为感化了王爷，还是昨日发生了什么。

        在赵书恒于马威房中的时候，杜如月呆呆的坐在铜镜前面，看着镜中面若桃花的自己，想起昨日赵书恒给自己讲述的那个故事，说是故事，是因为她未曾真的经历过。而杜如月也无法想象，那般的深情若是真正发生，会是什么样子。

        “当初，洛妃娘娘也应该如同我这般年纪吧？爱上的人是人君，怕是她也没有想到，会将真心交付出去！”杜如月喃喃的念叨着，可旁边端着水盆进来的春浓却吓得够呛，她站在不远的地方，小声的说道：“小姐？你可是在念叨什么？从昨日起，你们怎么都不正常了！”

        杜如月看着她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也是无奈的摇头，说：“进来吧，我只不过是在想，当初先皇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时光若是能够倒转，先皇若是能够看到赵书恒，应该会把当日的情景原封不动的告诉赵书恒吧，告诉他，自己心中到底是有多么的愧疚！看来容易自责的这种血脉，也是能够流传下来的。

        那日，看到赵书恒长跪在外面，那个从来与先皇疏离的孩子，总是对他有着敬畏之心的孩子，那般无助的哭泣着，先皇就知道，可能是洛妃出现了什么事情，他慌乱的穿过御花园，跑到洛妃的寝殿之中。院子里的海棠树都要凋落了，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到这里……

        后宫之中从来不缺新人，听着她们那些对自己的嘤嘤软语，先皇心中倒是也有些时候记不起洛妃。只是偶尔会在熄灯的时候，抱着躺在身侧的女子，然后在梦中无意识的呢喃着一句“洛儿……”这样的话，更是会让后宫的女子心生妒忌。

        因为她们即便是可以用手段来得到皇帝的人，但是却无法进入到皇帝的心，可是洛妃凭什么可以？她入宫十多年，已经是人老珠黄，更是从未有过那般娇艳的装扮，从来都是素衣见人，不过是几次宫宴上，她也只是坐在最远的地方，不见先皇对她有任何的传召。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没有威胁的人，却忽然听到这样的话，更是会妒忌心生出！先皇并非是不想要见洛妃娘娘，而是不敢见。洛妃娘娘生性刚烈，倒是有时候也有着小女儿的那种刁钻，在某日，先皇留宿在洛妃宫中的时候，她曾经呢喃的像是玩笑般的问。

        “若是皇帝身边需要作出选择，选择我，就不能够继续见那后宫之中的其他女子，你可愿意仍旧握着我的手？”洛妃娘娘这般话，是在翻云覆雨之后，先皇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她就像是其他嫔妃那般，不过是随口说出的话，讨他的欢心，要个承诺罢了。

        先皇也没有回答，毕竟君子一言，落地千金！他只是抱着洛妃的柔弱无骨的身子，淡淡的说道：“这答案，朕改日再告诉你！”

        可没想到，至此之后，每次先皇来到洛妃娘娘的宫中，她都会问这样的一句话，除却要答案，没有任何的其他话语！第一次，先皇以为她是在撒娇，转身离开时，让宫中的太监给洛妃娘娘的寝殿之中送来了无数的奇珍异宝，算是哄她的。

        可第二次，她仍旧是这样，只会问一句话，先皇心中有些烦闷。

        第三次，仍旧是这样，先皇便是不再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如何回答，他怕洛妃娘娘再问，只能够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想念。身为帝王，虽然不用日日像是皇子时期般的冲上战场，用命来换取军功，可是他仍旧有着自己不见硝烟的战场！

        那便是比战场还要恐怖的朝堂，前面的那些大臣，虽然位居高位，但是心中却并非是一直站在皇帝这边。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觐见，送上一本本奏折，就算是后宫之中他宠幸了哪位嫔妃时日多了，都会得到前朝那些大臣的反对。

        他们逼迫皇帝就范的手段也是高超，握着国库银两的大臣，会用国库亏空的理由。而掌管着边疆的将军，则是会怠慢军事，让边疆有些动乱，来让先皇妥协。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是先皇心中喜爱谁，却也不能够做的太过明显，这位置，原本以为可以坐拥一切，却没想到，会处处受着束缚！所以，先皇才对赵书恒说，不要贪恋这位置。

        那日，他迈入洛妃娘娘的寝殿，看着床榻上苍白脸色的女人，也是心中一颤，握着她的手，不顾身为人君的威仪，跪在床榻边上，说：“朕来晚了，你怪朕吗？”

        “我不怪陛下，可我却担心，在陛下眼中，我如今不施粉黛的样子，是否丑了？我经常看到后宫之中的嫔妃，她们生得要比臣妾美多了！”洛妃娘娘扬起一个笑容，虚弱的说着，话音刚落，还咳嗽了两声。

        先皇摇头，紧紧的握着那虚弱冰凉的手，笑着说：“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我曾经许诺过你，那皇后的位置，与我并肩天下的位置，是你的！”先皇没有忘记，当初洛妃进宫的时候，那有些玩笑的戏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曾经答应过你，你应该等朕的！”

        “可是臣妾好像等不了了！臣妾问陛下的那个问题，是否已经有了答案？”洛妃直到最后一刻，还没有忘记。她知道，先皇之所以不来，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对朝中大臣，他无法作为为了自己舍弃后宫中的那些嫔妃，而若是他回答，无法做到，又怕伤了洛妃的心。

        所以先皇那么英明之人，却选择了最懦弱的逃避。

        看到如今奄奄一息的洛妃，先皇那时候斩钉截铁的说：“我愿意，我答应为了你，我可以舍弃掉后宫的那些嫔妃，独宠你一人！不管前朝的那些大臣们对朕说什么，所以你给朕好起来，不要这样，书恒还在外面，你怎么舍得……”

        “我能够得到陛下这句话，便已经无憾了！可你为何不早些说，这样我们倒是还能够多几分回忆！”洛妃娘娘轻轻的合上双眼，有些疲倦的说：“不过如今也好，也足够了！与陛下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觉得十分开心，如同见到了最璀璨的阳光般！”

        先皇看着渐渐没有了声息的洛妃娘娘，听到她嘴里最后说出的两句话，是：“照顾好书恒，让他远离朝堂，让他自己选择，不要让他守着你的江山，看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护好他！他是我们的孩子……”

        “臣妾曾经那么深深的爱着陛下！永远都是这样……”

        这两句话，让先皇失声痛哭，他看着永远不会再跟自己撒娇，更是不会那般刚烈的对自己做出刁难问话的女人，直到天亮，才走出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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