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恒回到自己的房内,从书柜上面拿下一副尘封在匣子中的卷轴,摊开放在案台上,那先皇的画像便是一双眼睛直视着他。这是赵书恒以为先皇离世的时候,亲手画的,足足有将近三十日的时间,他将自己关在房内,一日只是喝点儿水,甚至是没有填饱肚子的时间,将自己活脱脱的饿瘦了将近两圈后,才算是完成。
马威还记得那时候,赵书恒简直就像是行走的骨头般,只有一层皮挂在上面,若是当时江神医不在,怕是此刻赵书恒也已经咽气多年!
“父皇,你觉得是为我好的事情,可却让我难过如此多年!”赵书恒盯着画轴,亲手画出的那般眼珠,就好像是直勾勾的盯着他般。“此刻你又想要如何?想要让我将皇位抢回来么?你要让我坐在那位置上?你可否问过,我是否愿意要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皇权,皇宫,至始至终都不是赵书恒想要的,他三番五次那般霸道蛮横的说,想要将朝廷握在手中,也不过是想要为了自己的父皇。他不想要让父皇的江山变成如此落魄的模样,想来先皇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他放心!但是他却从未考虑过,自己口中说着最爱的这个儿子,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就像是当年,你从未想过我娘亲到底愿不愿意在皇宫中般,你也是自私的!”赵书恒冷冷的说着,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看着那道身影,知道来者是谁,连门都没有让他进的说:“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要听关于当年,到底你们会如此做,那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事实是,我被你们所有人欺瞒了如此多年,像是傻子一样!”
这股扑面而来的怒气,让江神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停在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拧起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杜如月站在花园中,听见这样的声音,也是踱步走过来,有些客气的说道:“深夜,不知道江神医是否方便,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想要请您来看看!”
“好。”江神医自然知道,杜如月是想要让自己有台阶,能够从赵书恒的门口离开。也是有些感激的跟在了杜如月的身后,离开有一定距离后,才叹口气,说:“他终归还是知道了?”杜如月点点头,也有些愧疚的说:“这事情,怕还有我的一份责任!”
江神医苦笑着,他接到方丈的飞鸽传书,也大概知道了在奉恩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来,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瞒不住了……
“这件事情,也不怪他走不出来,你们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却联起手来做这件事情,他只不过是想不通罢了!”杜如月看着坐在面前的江神医,也是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江神医看着她那般为难的样子,也是笑着,说:“你不用来说这些,我知道此刻最难受的是书恒那小子……”
当年,先皇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
他的确是自私的,如同赵书恒说的一样,他当初只是想要自己心中没有几分愧疚,可以安然的离开,却没有想到赵书恒的感受。江神医也曾经劝说过,那时候虽然赵书恒还是二八年华的少年,但是心智却已经成熟到可以接受这种情况,说不定若是让他知道所有的真相,一切会变得更加的轻松,更加的顺畅。
“或许是因为他们父子之间本来就有着隔阂吧!谁都不曾经说出来,把那般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江神医叹口气,这样说道,看着杜如月安静的坐在眼前的模样,也是若有所思的笑着说:“若是说,先皇与赵书恒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就是他们都喜欢你这种安静的女子,足够倾听或者是理解他们所做出的任何事情。”
当年,赵书恒的娘亲在宫中离世,虽然先皇给予了那么多的恩赐,事后的追封,但是人却也不能够挽回。幼小年纪的赵书恒自然对先皇心中有着几分的恨意,他总是躲着先皇,也正是因为这样,先皇以为自己在最疼爱的儿子心中,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形象,才会最终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陪伴他走过自己人生最后的一程。
但是先皇从来没有想过,赵书恒只是无法适应罢了,他也不过是面冷心热的家伙。
其实心中早就原谅了自己的父皇,可是他却也没有机会说出这话了!
“如今,赵书恒那小子算是承受了两次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虽然是郎中,但是却也治不了这样的心病!”江神医说出这话,双眼也是抬起看着杜如月,说:“现在需要的,就是你了!希望你能够将他从那般的悲痛情绪中带出来吧!”
杜如月听到这话,也是点点头,看到江神医脸上那般皱纹弥漫着的脸,他也到了古稀之年,该颐养天年,却为了当初对先皇的承诺,一直守在赵书恒的身边,为他提心吊胆,更是在房中研制了很多丹药,解药,救命草药,为的就是若有一天自己撒手人寰,赵书恒就算遇到任何的危险,都能够化险为夷。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周围的人好,但是却也不知道,什么样才是最好的方式。
“我想,您作为当年宫中的老人,若是能够与他聊聊,将当年先皇心中如何所想,跟他说说,或许比我要好很多!”杜如月看着江神医的脸,也是温柔的勾起嘴角,淡淡的说:“虽说他可能会装出一副冷漠的面容,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但是心里却会听得到的!”
杜如月说完,江神医认真的盯着那张脸,半晌才笑起来,说:“你才认识赵书恒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比我要了解他!想来,你们两个也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但愿我能够看到你们两个喜结连理的模样,到时候去阴曹地府,黄泉路上,看到先皇和娘娘的时候,也好转告他们,赵书恒过的很好。”
“一定会的!”
杜如月弯起眉眼,回到自己的住所内,看到春浓还在掌灯等着自己,也是有些心理暖洋洋的说:“你竟然还在这儿等着我!不是与你说了,早些回去睡么?”春浓也是贴心的将旁边早早准备好的热腾腾的手帕递过去,让杜如月能够擦拭着脸,说:“我都说过了,要等小姐回来才睡的!小姐有你的执着,我也有啊!”
“你这丫头!”杜如月感觉到疲惫都顺着热气消散,喃喃的说着。
春浓有些心疼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杜如月,不敢出言说些什么,只能是蹙起眉头,弱弱的说:“小姐,你最近变化了很多!甚至是有时候我都不敢认,觉得你与之前的太不一样了!”杜如月听到这话,也是有些奇怪的睁开眼睛,问:“怎么?是我最近变得老了么?”
杜如月说完,也是凑到了铜镜面前,表情略微有些夸张的看着自己的模样,扬起眉头看向春浓。这般故意想要让人发笑的模样,却让春浓更加心酸,开口说:“不是,自从小姐做知府后,便每日心里想的事情十分多!以前小姐虽然也是沉默寡言,但是却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可现在,我更多看到的是小姐愁眉紧锁的模样!”
“不光是为了王爷,还有朝廷中的事情,小姐如今心中装着的事情太多了!”
春浓的话,倒是让杜如月也是有微微的怔住,她说的倒是没有错,很多自己故意忽略掉的东西,被她这样提醒,都涌上来,“小姐,你要放下所有的事情啊!人生一场,为的不是自己开心么?为何要让那么多的事情禁锢住你的手脚呢?”春浓从小在杜如月的身边长大,对她也自然像是自己的亲姐姐般,说出两句后,也带着几分的哭腔。
“我如今的身份……”
杜如月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挑起一个笑容。可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时,也明白了春浓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真心地笑过了,好像上次还是知道柳如是就是自己的兄长时,她才感觉到些许的安心!
“我或许就是容易被周围轻易影响的人吧,我既然如今走到这条路上,我想,也应该要有着自己承担的责任才对!”杜如月说完,抬起头看着春浓,也是伸出手,握着她的掌心,感觉到那般温暖,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却也已经是大人,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什么时候该保护自己,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春浓听见这话,豆大的泪珠也是簌簌的掉落下来,杜如月见到她的眼泪,也是有些无奈的抬起手,替她擦掉,说:“你看看,这般模样,就像是小孩子般!若是让外面的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若是让马威看到,说不定以后就不会对我那么客气了!你可不要让我难做啊!”杜如月这般调侃的说着,也终于让春浓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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