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春浓这几日能够看出杜如月明显消瘦的模样，白日她便是借着阳光抓紧绣制手中的东西，而夜间，她只能够找时间来温习与南宫凛学习的那些功课，每日睡眠的时间几乎不足几个时辰，整个人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

        杜如月看向院落中的那棵海棠树，肩部有些松缓后，便也是认真的继续低头去绣制那半边的蝴蝶。春浓站在旁边，帮不上忙，只能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想来去后面厨房看看，有没有些吃食，能够给杜如月垫垫肚子。

        “你在做什么？”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杜如月有些受到惊吓，针扎到手指肚，便是有些血流出来。着急的避开，没有沾染到白色帕子上，可赵书恒已经迈步前来，抓起她的手腕，二话没说的送到口中，替她吮着手指。

        杜如月有些慌张，却也无法挣脱，只能脸涨得通红。

        “我以为你最近几日是在房中温习科考的事情，便没有来打扰，没想到，子谦兄竟然有如此的巧手，还能够绣制这些玩意儿？”赵书恒看着她的手指没有继续流血，便松开，语气有些调侃的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手绢，仔细看着，“倒是有闲情逸致，看来对于科考，是胸有成竹！”

        赵书恒本来是耐不住心中的想念，避开南宫凛，想着来见杜如月一面。可未曾想到，站在门口时，竟然看到她专心致志投入在绣制这等东西上，那垂下的脸，和从帽子里面偷偷漏出来的发丝，这场景让赵书恒心痒难耐，却未曾想自己的出现竟然让她受到惊吓。

        “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无法集中精神，想起家中爹爹曾告诉过我如此的方法，便试试而已！”杜如月情急之下，随便胡诌了一番说辞。明知道是假的，但赵书恒却仍旧十分配合，恍然大悟般的拉长尾音，说道：“原来是这样，倒也是好方法，改日我应该学学！”

        不知道赵书恒是有意还是无心，杜如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

        春浓拎着食盒回来，还未曾到门口，便有些兴奋的说道：“今日倒是有你最愿意吃的桂花糕，小……”话说到一半，她看到杜如月坐在椅子上对她使眼色，而旁边赫然站着赵书恒，差点儿没噎死的春浓，情急之下赶紧改口的说道：“小梅做的，让我多拿两块给公子尝尝！”

        “看来，你们与我府中的家丁丫鬟，也熟悉了很多！”

        赵书恒明知道他们是在极力隐瞒着什么，却还是装作没有发现的模样，反倒是觉得这样有些好玩有趣。春浓尴尬的挤出笑容，连连点头，盯着那被抓包的绣制品，跟杜如月挤眉弄眼。

        似乎是没发现主仆二人的这种小动作，赵书恒也闲来无事的将手背在身后，踱步到门口，说道：“既然子谦兄在集中精神，我也不便打扰。不过今夜看来月色应当不错，不如我们在庭院中畅谈如何？也算是为子谦兄出谋划策，相助你科考成功！”

        “自当前往。”杜如月赶紧松口气，笑着回答。

        赵书恒见自己目的达到，也不便继续逗留，走出外面后，拐弯停下脚步。果然听到门口春浓趴在那里张望的身影，见外面果真没有人，春浓吓得不行，捂着胸口回到杜如月的身边，说：“小姐，方才可是吓坏我了！赵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倒是没有，不过现在他应该觉得，我是奇怪之人吧！”

        杜如月盯着自己一身男儿郎的装扮，却在做这等女子才会做的绣工，叹口气，说道：“要不要直接把事情告诉他？左右南宫公子也把我准备科考的事情与他说过，应当不会有太多意外吧？”

        “小姐，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不是儿戏！”

        原本还支持杜如月不要有所隐瞒的春浓，见到犹豫的她，却一反常态的阻止，“如今我们既然已经知道赵公子的身份并不普通，而是堂堂广陵王。这时候你若是说自己是女儿家，他或许会以为，你接近她有所目的呢！若是到时候误会，可……”

        “说的倒是有理！”杜如月听到这话，也打消了自己想要与赵书恒说清楚的念头，继续盯着那没有绣制完的蝴蝶，补充。

        赵书恒原本偷听到欣喜的脸色，在听到春浓的话后，便也瞬间耷拉下来，有些无奈的叹气。春浓这丫头，倒是也没有什么好点子可以给杜如月出谋划策，他们萍水相逢，自己又怎么会认为杜如月是有意接近自己的呢？若是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这般……

        “马威？”赵书恒回到房中，对门外唤着。

        几日得到清闲的马威便是也快步走进来，握着长剑，说：“公子有何吩咐？”他也着实觉得这几日太平静，暗自期待着赵书恒交给他的任务。

        “明日，你去街市上逛逛绣制的店铺，看只要是有关于蝴蝶的便都是买下来，并且记好是哪家所买！”赵书恒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古书，翻看着吩咐。马威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又稍微往前走了两步，疑惑的说道：“公子，您让我去哪里？”

        看到他那茫然蠢笨的表情，赵书恒忍不住的握起手中的书本，对着他的脑袋轻轻砸着，说：“绣制品的店铺，蝴蝶，蝴蝶知道吗？飞着的那种，扑腾的那种……”赵书恒说完，还伸出双臂，做出动作给马威看。

        “是，我知道了……”

        马威连忙点头，从房间里逃脱出来，站在门口却有些狐疑的回头，心里想着明日是否要让江神医过来看看。他家公子好像是中什么蛊术，神志不清了！为何会忽然找什么蝴蝶？难不成，有什么深意？

        “老头，我来了！”

        奉恩寺内，没有经过正门，反倒是直接落入院落中的南宫凛看着坐在菩提树下的方丈，笑着走过去坐在他身侧，摸着他那有些生涩的佛珠，羡慕的说道：“我听赵书恒说，你把贴身的那串佛珠送给杜如月了？还说自己六根清净，才方见到一面，便是将那般贵重的物品送与人家姑娘！”

        “只不过是有缘人，才会送的。”

        方丈仍旧闭着眼睛，淡淡的解释说道。

        南宫凛忍不住笑意，像是赵书恒那般，躺在菩提树下，看着上面翠绿的叶子，说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看中人家姑娘貌美，心动也说不定啊！”

        “阿弥陀佛。”方丈这般念叨着，南宫凛也知道自己不该继续这般话题，只能耸耸肩膀，摇头看向旁边，说：“你最近为何总是守着这棵树？难不成，已经大限将至，要坐化了？这奉恩寺你可曾许诺给谁？不如给我吧，每年朝廷给这里的供奉倒是也不少！”

        南宫凛随意的说着，言语中倒是没有一分的敬重。

        “你难道要皈依我佛？”方丈听到他这般的话，才陡然睁开双眼。

        南宫凛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笑着说道：“我与赵书恒不同，我心中无念无想，不过是眷恋人间花花世界罢了，你若是真想要让我在这里，我也无妨啊！”他虽然是玩笑，但方丈却点点头，像是在认真考虑般。

        “喂，老头，你难不成真的要坐化了？”

        南宫凛看到他这种反应，赶紧起身，凑到他面前，说：“不都是说你们这群得道高僧，会长命百岁吗？怎么还……”

        “谁与你说我要坐化了？只不过是考虑到底该让什么人来接管奉恩寺罢了。就算是给外面的那些小和尚，也不能够给你，不然，我这奉恩寺的香火钱，可都是要变成你去喝花酒的银两了！”

        方丈这般嘀咕着说道，南宫凛点点头，扬起笑容，说：“果然还是方丈了解我！不过，你既然如此通透，可曾知道赵书恒如今不太妙啊！”

        “你是说，与那位姑娘的事情？”

        方丈看着南宫凛，说出这话的时候，南宫凛倒是也有些惊讶，说道：“他竟然带着杜如月来过？竟然还见过你？怪不得……”

        “清粥小菜也是从你这里拿的？”南宫凛把最近奇怪的事情串联起来，终于明白赵书恒为何会那般做，叹口气，“看来这小子还是动情颇深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方丈看到他那般担忧的模样，也是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说：“那姑娘是他命中的一道劫，是劫数，同样也是救赎。若是他能够为了这姑娘想明白自己以前曾经坚持的那些都是过眼云烟，便是能够……”

        “过眼云烟？”南宫凛听到他这样说，也忍不住的开口，说：“方丈这般话说出来，我倒是忍不住替他说两句话，你未曾经历过那般的苦痛，又怎么能够感同身受呢？”

        方丈沉默不语，并未回答。

        风轻轻吹过，菩提树香气扑鼻，掉落下一片叶子，南宫凛伸出手接在手心中，看着那翠绿，生机盎然的模样，叹口气，不知道该说出什么，只能够与方丈两人静静的对视着，算是进行心里的沉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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