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能够早早的恢复起来,她定然要去宰相府,找张一凡问清楚。
次日,春浓将热水拿了进来,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杜如月,心里也是酸涩,鼻头更是一红,低头快步的走过去,说:“小姐这几日的气色慢慢恢复的不错,江神医拿来的药也少了许多,前几日还是天天两罐子的汤药,今日就变成药丸了!你看,江神医还怕你觉得苦,特意给你弄成了这般圆滚滚的形状,是不是可爱极了?”
“嗯。”
春浓喋喋不休的说完,口干舌燥,得到的却是杜如月简单的一声回答。
这若是放在以往,杜如月肯定会与她两人嬉戏打闹起来,可放眼现在,春浓只得像是自己哄小孩儿般的在她面前做出各种各样的奇怪举动来,“春浓,你能帮我去外面那些吃食过来么?我有些饿了……”杜如月忽然开口,倒是让春浓也愣了一下,旋即点头,将水盆放在旁边,立刻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小姐,你稍等,我马上便是回来!”
看到春浓的背影,杜如月从床榻上轻轻的撑起身子,坐在铜镜前面,简单的梳洗了一番,走出门外。这杜府中的所有人,看到自己也都是纷纷躲着,这倒是让她的出行更加的容易些,甚至是没有什么阻拦,更是无人上前来询问。
杜府中所有的家丁,在三日前都接到了赵书恒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在杜如月面前抬起眼眸,更是不得在她面前,在府中,提起任何关于那日的事情,从源头上封锁了一切,赵书恒以为是对杜如月的一种关怀,却不知道,这对于杜如月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负担。她总是要去看着别人的脸色。
“小姐?小姐呢……”
春浓端着手中满满当当的糕点回来,“这都是小姐喜欢吃的,你看看,还是热乎……”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到床榻上空空如也,吓得茶盘摔在地上,满地狼藉,也顾不上收拾,就立刻跑了出去,抓着经过的马威,说:“你可看到我家小姐了?”
“杜小姐?她不是应当在房间里么?怎么?”
马威听到这话,更是慌张,看到春浓那六神无主的模样,也是拍拍她的手,说:“你就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可能杜小姐只是去府中走走,待会儿便回来了!我去告诉王爷,拿个主意,你千万不要随意走动,知道么?”马威说完,用力的握着春浓的肩膀,而春浓也是啜泣着,点点头。
走出杜府的杜如月,低头匆匆的走在街上,没有人注意她。
这般感觉,让杜如月似乎是重新找到了那般的自由,不会有人去躲避她,更是不会故意的谦让她,偶尔经过的人撞着她肩膀的模样,都让杜如月感觉到欣喜若狂,脸颊上有着笑容。
奉恩寺内,杜如月偷偷地离开杜府,只身一人前来,走到正门处,看到守着的小和尚,方才想要哑然开口自报姓名,却看到他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闪了闪,弓身迎了上来,说:“女施主!今日怎么独自前来?方丈在后院,我这边是带着你进去!”
“……”这般热情,是杜如月着实没有想到的,跟随着小和尚,走到后院,看到方丈仍旧是坐在菩提树下,一模一样,甚至是从未变动过。每次见到都如同初见,能够有这般从一而终的人,也果真是堪称大师品性,杜如月在心中这样暗暗想着,也是向前走了两步,“坐吧,去拿些茶点过来,这位施主怕是要至晚方归了!”
杜如月有些惊讶的抬起眼眸,声音还是没有原本的清亮,反倒是增添了几分的嘶哑低沉,缓缓的说:“方丈竟然知道,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是广陵王府中的人与你说过什么么?还是你即便在这山脚荒野,都听到了关于我的些许传闻?”
“我并非是从谁口中知道了什么,不过是看到你面堂发黑,更是流露出几分烦恼的神色,知道你是让我来开导,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来,具体是什么,贫僧还是不知晓的!”方丈说完,杜如月便放心下来。
她这几日在杜府中,即便是出门看看花园中争相开放的那些花朵,却也是要看人眼色。那些人发现她在花园中,就绕到离开,偶尔撞到,更是会眼神慌乱的垂下。他们的反应,让杜如月更加觉得自己是病人,是无法与他们正常对话的人,是受到过那般绑缚的人!
其实所想要的,并不是那么多,杜如月无非就是想要大家把自己当做原本的她,可这点小小的要求,却连她自己都无法做到。想起那暗无天日的七日时光,即便身在艳阳下,她都会觉得浑身泛寒,冷得不行,忍不住将自己瑟缩起来。
“大师普度众生,可知道有什么法门,能够让我遗忘那些痛苦的记忆么?”杜如月终于开口,看着手边的茶杯,里面升起的袅袅烟雾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方丈听到这话,也是淡淡的笑着,脸上总是挂着慈悲的面容,说:“为何总是要忘记?你若是觉得,它是痛苦的,那便是永远无法放下介怀。”
杜如月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看向方丈,苦笑着:“或许是因为方丈从未经历过那般残忍痛苦,夜夜都会出现在梦中,让人背后冷汗涔涔。明明拼命想要忘记,却越来越印象深刻,更加清晰的事情!”杜如月这般说着,眼角有一滴泪落下,说:“这般的痛苦煎熬,简直让人痛不欲生,想着要死,却没有勇气!”
“你并非是没有勇气,而是不想!因为你知道,还有很多对你好的人。”
方丈一语道破,伸出手,看着自己掌心的断纹,说:“姑娘为何总是觉得,贫僧没有经历过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情呢?不过是贫僧觉得,事情已经到了如今,那般的苦痛都是对我的试炼般,能够从心底里接受,也就变成了琐碎日常的一件小事,久而久之就忘记了!慢慢变得无所谓起来……”
“禅理不是那般的让人难以懂得,你之所以来找我,就是想要解脱,为何不从拯救自己开始?”方丈眼眸微微下垂,其中的含义那般让人难懂,杜如月蹙起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始终走不出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弯弯绕绕。
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心中建立了一道迷障,让她无法挣脱。
“贫僧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却看到姑娘,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不是么?”方丈淡淡的说着,“我深知,这心灵上的痛苦却要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难以痊愈,不如,你在我这里住上几日,听听佛经,看看寺庙中那些小弟子们来来往往忙碌的样子,或许能够得到一些启迪,如何?”
杜如月本来就是做出如此的打算,点点头,说:“好。”
可杜如月却不知,自己的这种举动,倒是让杜府现在上下都乱成一锅粥。赵书恒双目刺红的看向春浓,狠狠的说道:“你是如何照看你家小姐的?竟然能够让她就这般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再次发生什么危险和意外,该如何是好?你能承受?”
“王爷,我实在是刚刚离开没有一炷香的时辰啊!我不过是去外面拿些吃食进来,想着让小姐高兴高兴。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春浓十分委屈,她若是知道这短短一炷香的时辰里面,竟然能够发生如此多的事情,她恨不得片刻都不离开,就长在了杜如月的身边!
南宫凛听到争吵,也是迷迷糊糊的从后面跑过来,连衣裳还没有裹紧,见到眼前的模样,说:“怎么府中就没有片刻的安宁呢?这又是怎么了?是着火了,还是又丢人了?”南宫凛这口无遮拦的刚说完,便看到了赵书恒那几乎是杀人般的视线,直接闭嘴,弱弱看着旁边的马威,说:“怎么?还真被我说中了?”
“杜小姐,不知道去哪儿了!找不到了!”
马威在旁边小声的嘀咕着,生怕这话又刺激到赵书恒。
正在府中上下人都派出去搜索的时候,门外却跑进来一个小和尚,气喘吁吁的跑到赵书恒的面前,说:“王爷,方丈让我来与你说,不要担心,杜小姐在奉恩寺中,并无大碍,只是要暂且住上几日,他或许有办法帮你将杜小姐变成原本的模样。”
“在奉恩寺中么?”
赵书恒轻声的呢喃着,终于像是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疲软的需要马威搀扶着。他已经经历不起这般的惊吓了!
皇城,金殿内,赵书俊坐在龙椅上,看着身边的公公,低声询问的说道:“杜大人的事情可是有了着落结果?人可是找到了?”虽说这几日,赵书俊在朝廷上也有着很多的奏折要批,可心中却也十分挂紧着杜如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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