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月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她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眼前出现一张清俊非凡的脸庞来。
她努力地回想着之前发生过的一切,春浓扑上来喊道:“公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赵书恒坐在她的身边,将她半扶起来,问:“子谦兄你可算是醒了,你若再不醒,我可就要杀了那庸医了!”他这一番话说的,戾气尽显,可不是开玩笑的。
杜如月一愣,她想起来了。
因为许久没说话的缘故,她一开口便觉着嗓子干涩嘶哑,“我们这是在哪啊?”
看样子,他们竟是身处在一辆装饰贵气的马车之中,就连屁股下的软垫都是丝绸做的,这赵书恒,竟是如此有钱。
她坐起身来,没一会儿便腹中“咕咕咕”直叫,她面上一红,有些害羞。
赵书恒却掀起了车帘道:“马威,送点吃食上来。”
杜如月摸了摸自己被包扎好的额头,心想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一定很丑吧,她侧过身子去不想让赵书恒看到。
赵书恒见她一动,忙关心的问:“怎么了?可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杜如月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很好,已经没事了,公子不用担心。”顿了顿,她想起那客栈中的人来,“公子这可是在去往京都的路上?不知那同源客栈中的盗匪可有抓到?”
赵书恒嗓音清冷,字正腔圆的说:“嗯,是的,都抓到了,你不必担心,好好休养身子吧。”
春浓坐在角落中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离开客栈时那一片血海之景,没想到他竟是连眼都不曾眨一下便抱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黑色绣金祥云靴底就连一丝血迹也没有沾染上。
要不是春浓亲眼所见,她一定也会听信了他的话,那客栈之中的人都被绳之以法了。
杜如月将信将疑的听了进去。
又听赵书恒问:“子谦,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她一怔,“公子请问。”
“那时你却是为何要舍身为我挡下那一凳子,你明知……”赵书恒这一生,何曾被人如此待过,心中的感动自是不必多说,他感慨道:“若不是你,我只怕是再难回京了。”
杜如月看着他凤眸轻眯,整个身子半靠在阑干上,慵懒之中透露出难掩的华贵之气。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这种华贵之气了,明明只是一个举手投足间如此寻常的一个动作,偏偏被他这么一坐,就成了那大家风范十足的做派。
“我当时心中也来不及想这许多,此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我又怎能让公子因我而受伤呢。”杜如月语气淡淡的说,看不出悲喜。
先前还怀疑她是想要借救自己一命来托付终身,或是想要趁机索要什么的马威在帘子外听到了她的话,老脸一红,也不再掀开帘子,“公子,吃的来了。”
赵书恒看他一眼,眉间藏着笑意,接过了吃的。
“你趁热吃吧,咱们走的虽是官道,不过却也不会让人发现你们的。”为了让她安心,赵书恒不等她问便先解释道。
杜如月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了看,只见马车外一片热闹景象,虽说是走的官道,但想必已经是快要接近京都了,不然这周围定然不会如此热闹繁华的。
“对了,子谦兄此次上京可是投靠什么亲戚朋友?需要我将你送到他府上吗?”从这几日的相处来看,撇开她那丫鬟不谈,赵书恒却是早已经肯定了她的身份,直觉告诉他,杜子谦想必是家中不常出门的小姐。
杜如月吃了一口还热乎着的桂花糕,口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她弯了弯嘴角,浅笑着说:“多谢公子好意,便是进了京都便可将我们兄弟二人放下,我们自会离去。”
她言语中的疏离之意,赵书恒又怎会听不出来。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何时受过他人如此待遇?更何况还是女子对他如此冷漠之态,他的心中顿时有些摸不透眼前的人了,目光转向车外,也就不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赵书恒这几日也没有休息好,便合上眼假寐起来。
春浓真是好不容易等到他闭上了眼睛,随即凑到杜如月的耳边小声的说:“小姐,咱们一到京都就走吧,这公子看上去太可怕了。”
她刚说完,这边刚坐直了身子,赵书恒的眼猛地好似猎鹰一般的睁开,冷冷地盯了她一眼,直看得春浓垂下头去,玩着手中的丝帕,背上惊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就这样接连晃了两日。
终于在第三日的日头上,赶到了京都。
杜如月倒是三四岁时跟随父亲一同到京都来过一次,那时候的她,哪里还记得京都的景象。
如今有人掀开车帘子说京都到了。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她握住春浓的手,眼眶红红的含着一丝泪花,“到了!京都终于到了!”
赵书恒早已被人扶着下了车,马车之中只剩下杜如月和春浓二人激动的抱作一团。
赵书恒的马车上标记着特殊的印记,这一路上她就没有看到过这辆马车进城时被拦下来盘问和检查过,均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京都。
“春浓,快看看我有没有不妥之处?”她整了整衣衫,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
好在赵书恒此人从小养尊处优,所以这马车之中也是行了一段路便换一些垫褥,所以才使得二人身上干净异常,没有那些赶路赶了许多天的汗臭味。
“子谦兄,京都到了。”一只白嫩纤细好比女子的手掀起车帘,半张脸探了进来,“怎的还不下车?不想看看京都的风貌吗?”
说着,他伸出手去,竟是想要她扶着下车。
春浓在一旁对着她挤眉弄眼,杜如月一咬牙,反正都已经同行几天了,她不该如此拘谨的,便也将手搭了上去,就着他的手下了车。
刚下车来,脚底板刚落了地,一阵敲锣打鼓声便与他们擦肩而过。
赵书恒说:“看来今日是个好日子,竟是赶上了京中有人嫁娶,当真良辰吉日也。”
杜如月也抬眼看去。
只一眼,便将她犹如雷劈般的震在了原地。
不远处那骑在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上的人,怎生是如此的熟悉?
他此刻正挥着手对着马下飞速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群,脸上挂着连杜如月都不曾见过几次的意气风发的笑容。
这时的他,哪里还有当日骑着毛驴,带着三两件寒酸的行李上京赶考的酸儒之相。
就好像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似的,杜如月都有些认不出他来了。
春浓跳下马车来,顺着杜如月的视线看去,她也登时楞在了原地。
她两只眼睛此刻瞪得比铜铃还圆,震惊的问:“小,公公子,你快看,那人是谁?那,那人可是张一凡张公子?”
杜如月的泪水毫无预警的顺着那白净的脸庞落下。
赵书恒看她们正背对着自己发呆,以为是小姑娘家没有见过这等威风娶亲的景象,便出声道:“这不过只是京中丞相之女完婚景象,若是让你们看到天子公主出嫁,那便是比这威风繁华上千倍。”
杜如月猛地转过身来,嗓子嘶哑问:“你说什么?你如何知道他娶得是丞相之女?”
赵书恒看她一脸泪痕,忙走上前问:“子谦兄莫不是认识那人,怎么好生生的站着看热闹却看哭了。”
眼下锣鼓声天,鞭炮齐鸣更甚了。
四周的百姓也闻声赶了过来,就连还在做买卖的小商小贩此刻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物什,挑着担子凑过来,只为了看一眼那跟在张一凡身后的大红花轿里的佳人一眼。
有人说,“听闻这楚丞相之女可是京都三大美女之一,可惜了楚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京都看中了这么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子,也算是这小子攒了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几个女子嘻嘻哈哈的从杜如月的身边跑过,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推搡了她一下。
她原本就没有站稳,这一下更是摔得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之相。
口中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赵书恒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用力地从地上拽了起来,看着她一副如同天塌下了下来的模样,心中急得火烧火燎,他拔高了声音问:“到底怎么了?子谦!你告诉我啊?”
杜如月摇着头,一边摇头,一边仰着头放声大笑,竟像是癫狂了一般。
那迎亲的队伍一步步靠近,马上的男子神气十足,仿佛要迎娶的是他在这世上最爱的女子。
杜如月泣不成声。
赵书恒看着那马上的男子,若有所思。
“你去查查此人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我从未在京都之中见过此人。”他对着身旁的马威说。
马威看了那人一眼,说道:“是,公子。”
春浓看着自家小姐宛如一瞬间被人抽去了灵魂般的傀儡娃娃样,痛声大哭起来。当初她便跟小姐说过了,这张一凡是靠不住的!现在好了,小姐把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通通拿去典当了,只为给他张一凡铺垫一条上京赶考之后高中的路。
现下这无耻之徒却是踩着她家小姐的脊梁骨在京都中好不风光的迎娶丞相之女,这口气,让人如何咽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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