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酒吧?”
冷鸦从屋顶跳下,瞟了一眼酒吧的招牌,“在这条常年鲜花绚烂的街道,这个名字倒也还算贴切。”
思维转弯之后,冷鸦打开记录仪,链接发往寒蝉的密语:“我想你那边应该可以放弃跟踪了,因为我猜你所跟踪的那个人,应该是一个疑兵。”
“疑兵?”
寒蝉站定身形,望向坐在米粉摊前大口嗦粉的斗笠男,这已经是他半天以来吃的第三餐饭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偷溜出来的大胃王,实在没有半点高手的样子。
“没错,疑兵。因为我已经锁定了真正的目标,你速来西翼区烟花街,我在烟花酒吧前的凉亭等你。”
闻言,寒蝉不由失笑。望着眼前这个正快乐嗦粉的斗笠男,不由心生怨念。对方七拐八拐,耽误了她半天的好光阴,自己却是吃香喝辣,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教训。
视线停留在街角的一块板砖上,阴湿的环境让上方长满了淡褐色的苔藓。这是一种不需光照就能生存的品类,是现今渊龙城中能存活的仅有几个植物品类之一。
寒蝉在脑海中预演了自己悄悄赏给斗笠男一板砖,随后开启战时潜影遁去;又或者潜行上去,给他的汤粉中加一点苔藓当作调味料。
不过最终她并未实施任何一种计划,因为这个吃货或许本身也是一个被利用的不知情者,而她自己也没有必要去冒袭击Npc的风险。
于是寒蝉也便径直离去,不作任何停留。经过数次传送,她来到了西翼区的烟花街,这里花火绚烂,着实让人心情好了几分,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很可能让之跌入谷底。
冷鸦所说的凉亭也便是在街边随意支起的几顶太阳伞,其下摆放着几张座位,冷鸦也便是坐于其上,向寒蝉招着手。
入座之后,冷鸦将刚才的见闻叙述了一番,期间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似乎预示着长夜之内也是有着各种天气的。
“你想尝试接触那个名叫金枝的女人,以探访关于蔷薇会的事宜?”寒蝉听完简述,理解了冷鸦的想法。
“是的,如果她真的有发布暗杀任务,我们甚至可以想办法接取下来,只要任务惩罚不算太大。事实上,假使她想发动更多的玩家,甚至不会设立惩罚,仅仅要求对外保密。”冷鸦补充道。
“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等青龙台的那位中年武者离开,就可以尝试去接取任务了,可要怎样去触发呢?”寒蝉问道。
冷鸦思索了片刻说道:
“保险一点的做法是继续蹲点,等待有其他玩家探索到这里,由你隐身进去,观摩任务接取的可能性与步骤,我们照猫画虎去触发,当然这很被动也依靠运气。
又或者,我们可以主动透露自己是蔷薇会的知情人,观察对方的反应,甚至有机会作情报交换,当然这很危险。最好由一人放风,一人实操。”
听闻两个方案,寒蝉没有着急表态,而是反问道:“你倾向哪个方案呢?”
“第二种。”冷鸦毫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我们最好要让对方相信,我们有成功刺杀的把握,这样才能避免对方委托更多的玩家去搜捕莱辛夫人。毕竟这件事情间接也是因我们而起,而你也一定不希望莱辛夫人出事。”
“哎!你说得对!”寒蝉轻叹了一声:
“这件事情的确是因我们而起的,如果不是我们擅闯青龙台总舵,也不至于暴露莱辛夫人的存在。那我们就选第二种方案,我不想当一个破坏他人家庭幸福的人,即便是无心之失。”
“主要责任当然在我,如果我没有在青龙台的院门前高声喊出蔷薇会三个字,或许不会被那个中年武者听见,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冷鸦主动揽责,但他知道这也是漂亮话的一种形式,现在只有尽力去亡羊补牢,弥补因为自身的不谨慎,给他人带来的麻烦,即便他们只是Npc。
“现在看来,玩家的行为,甚至可能影响Npc对应任务的发布,这已经不再是传统网游的死板任务体系。
高智能Npc更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为自己的利益,为自己的未来去规划与考量,也因此将玩家引入了矛盾与相互竞争当中,甚至陷于进退两难之地。”
冷鸦不由又发挥了几句,随后轻叹一声,镜像世界这款游戏中,高智能Npc表现出的社会性,对于不善交际之人,实在不算友好。
“你的意思是,就这个任务而言,我们甚至可以倒戈相向,暗杀莱辛夫人以领取烟火酒吧的奖赏,对吗?”
寒蝉听出了冷鸦所谓进退两难之地的含义,不由有此一问。
“是的,作为星坠者,没有人能定义我们行为的善恶,我们甚至可以挑战Npc的智商,通过表演和欺瞒获得两头好。
比如前脚刺探出蔷薇会与莱辛夫人的底细,并告知莱辛,领取一份报酬;后脚便带着杀手去灭莱辛夫人的口,领取第二份报酬。这样可能有机会让自身得到的利益最大化,而这也很可能会是许多人的选择。
这就是游戏中被抹平了善恶的自由度,而只要你自己不对外声张,没有人可以以此衡量你的品格,就像是戴上面具的人性,永远只会向人展露笑脸。”
“我好像明白你要说什么了,能被看见的,都可以表演,看不见的,也无从求证。一旦游戏开始拟真,真实的人性也会一览无遗,那么这样的世界还有统一的标准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寒蝉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哲学家,又像是一个拷问灵魂的诗人。
“问得好!可惜现实里我只是一个失败者和无名之人,显然不配回答这个问题。而在游戏中。。”
冷鸦轻捻手指,凝聚灵力化作一把灵魂飞刀,淡淡的黑气从飞刀之上逸散而出,散发出冰冷而又危险的气息。
“在游戏中,这就是统一的标准。”
说罢,冷鸦撤去灵力,任凭飞刀消失于无形。他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但至少在pVE的任务线体系中,自身战力的强弱几乎决定了一切。
面对这种略带中二性质的发言,寒蝉不由一笑,不过细想下来,她又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特定的环境下,只要战力足够强,至少就有最大的权重,决定任务线的走向。少数服从多数,就是这样的逻辑。
“但我仍然希望,帮助莱辛夫人避免被刺杀的可能性,即便那可能不是最大获利的方案。”寒蝉询问自己的本心,直面冷鸦的眼神吐露出内心的想法。
“很好,我有着和你相同的选择,我想这就是我们成为队友的原因。”冷鸦的嘴角微微上扬,又重重点头道:
“极端情况下的选择并不能代表本心,至少当下的路口,我们做了相同的选择,也因此让我们成为了同路人。”
然而做出的事情总比逞口舌之快更具说服力,过多的描述难免跌入说漂亮话的陷阱,说得总比唱的好听。
烟花酒吧的门口,中年男人再度伪装为衣着宽松的佝偻老人,他习惯性地环顾着四周,保持着警惕性,不过他看不见面具后的面容,自认为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很快便拦下一辆马车,望北而去离开了烟花街。
雪鸦“护送”一段时间后,确定马车没有返回。冷鸦明白时机已经来临,他们现在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迈出下一步,会一会那个名为金枝的女人。
一明一暗再度进入烟花酒吧,欢愉中的人不会在意潜入者。身着酒红旗袍的女人坐在吧台内,望着那空酒杯怔怔地出神。
冷鸦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浓重的香水味涌入鼻息。那女人挑眉看了一眼,又视若无睹地垂了下去,仿佛另一边坐着的是一个空气人,直到他听见对面黑衣人的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蔷薇会。
这个名叫金枝的女人像是触电一般,周身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在大庭广众下听到这三个字,反应竟然如此过激,旁边的侍者甚至以为她受到了耗子的惊吓,忙上前问好。
“我没事。”女人挤出一个笑脸,望向侍者道:“阿久,你去通知一下我们的客人,今天的营业提早结束。另外,叫阿水般几箱白酒来,我们要向所有客人赠白酒一瓶以致歉。”
“白。。白酒?”
侍者阿久似乎有些迟疑,像是在心疼库里的酒水,动作有些不情不愿。女人向他猛然瞪了一眼,后者这才领命而去,走向了后方的储物间。
“好的,赛姐。我明白了,您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侍者领命而去,那一头很快传来了疏散客人的呼喊,这个时节还没有扩音器,但是兽人代喊总还是有的。他们粗犷的声音很快传遍大厅,宾客们抱怨连连,但既然有补偿,也便半推半就,不多时便尽数撤离,只留空旷的大厅留有残余的香气。
大门嘎吱一声关上,照明的灯光似乎有意只留下吧台旁的一盏。点光源让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寒蝉下意识地隐入大厅的角落,防止被感知看破。
“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赛金枝],当然你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赛姐。”
见整个大厅安静下来,女人终究开了口,她的眸子带着淡淡的橙色,望向人的时候总是若有若无地勾人,仿佛是在施加魅惑。
“赛金枝?听上去就觉得贵气,至少比蔷薇花更为贵气。”
见对方拿出一个酒杯,又倒了半杯酒推向自己,冷鸦选择直截了当切入正题,并没有碰那个酒杯。
“可以放心喝的,姐姐我可没加料。”
赛金枝眯着眼睛娇声说道,余光若有若无得瞟向四周,顺势用她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手指轻敲了一下杯沿,发出“叮”的一声。随后她端起酒杯,微微仰头开始慢饮。
酒水淌入唇间,她的眼神蓦得一凛,手指同步松开,失去托举的酒杯骤然下落,很快与那坚硬的地面激烈地碰撞。
“哗啦!”
易碎的酒杯瞬间分崩离析,迸发的声音是那样的清脆清晰。
下一刻,大量手持枪械的Npc从暗处围拢了上来,有的身着侍者的服装,有的身着紧身布制战斗服,数量大约有二、三十人。他们高低不一,但枪管有着相同的银白色,看来都属酒吧的常备战力。
“您这白酒可是够我喝一壶的。”
由于寒蝉在暗处提醒,冷鸦对这些人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他甚至连佯装惊恐的想法也没有,只是神色冰冷的望向赛金枝,心中坚定自己来此的目的——触发刺杀任务。
“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个店家,敢以这种方式对待星坠者,这并不算理智,对吗?”
冷鸦额外加重“星坠者”三个字的读音,提醒对方自己有着自由出入黑夜线的权限,满足刺杀任务的前置要求。
“我对你的身份并不感兴趣,只对你刚才说得三个字感兴趣,不想展开来说说吗?或者,我该用白酒请你说?”
赛金枝言辞放着烟雾弹,随后轻轻招手,那个名叫阿久的侍者便迈步向前,抬起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冷鸦的前额,将“礼数周到”体现的一览无遗。
“关于这三个字,我知道的信息远比你更少,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在渊龙城,我能走向比你更远的地方,也能看见你看不到的阳光。”
冷鸦不惧枪口威胁,几乎在明示自己能穿越黑夜线。
赛金枝沉默了,她觉得很诧异,自己才刚刚计划找到星坠者为自己所用,转眼便有人找上门来,对方似乎还知晓蔷薇会的一些内情,这让她不得不起疑。
“你一个大男人,就算是想要学习蔷薇会的舞蹈,也不具备天生的身体条件,更何况蔷薇会也已经断代没落,那些优美的舞技也早已失传,你又去哪里找一名懂得舞技的老师呢?”
赛金枝将蔷薇会描述成一个舞蹈派别,这和报纸上的描述并不相符。而残酷地清洗一群舞者,也实在没有必要,说明对方大概率是在试探。
“我说老板娘,低效的沟通会让好酒也变得干涩,即便你手握白酒,也可能因此而走火,我们能更坦诚一些吗?难道失传的舞蹈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或者不如我再多送你三个字?——青。。龙。。台!”
冷鸦一字一顿,想要敲碎对方搅混水的想法,也便是在此时,寒蝉也已经缓缓靠了过来,潜伏至赛金枝的后方,她已经确认这灯火并无反隐能力。
而当一个刺客潜伏在一个人的身后,也相当于是将枪口顶在了对方的脑门之上。
“关于蔷薇会,你究竟知道多少?”
赛金枝似乎有些恐慌,表现在语言上就是声调越来越高。而冷鸦知道得实在太少,也只能模棱两可地糊弄道:
“据我所知,此舞非彼武,蔷薇会所传的武,应当是那生死相搏的武,因此才值得你拿出这般架势,对吗?”
说着,冷鸦以手压下了阿久的枪管,同时断言道:
“我们未必一定需要当敌人,更可能结为盟友,只要我们在各自的道路上能实现双赢,我敢确信,今夜的白酒一定不会染上血色。”
“哦?”
闻言,赛金枝的不安明显减弱了,冷鸦并没有说出令她担忧的话,似乎也并不知道蔷薇会的真实内情,甚至听上去有几分求合作的意味,于是她挑眉反问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当然不知道。”冷鸦摇摇头,“但我知道青龙台一定不希望蔷薇会再度出现在渊龙城中,并且我知道你们能给我的东西,一定会比城外的乡野之人更加贵重。”
冷鸦模仿着地精,缩着脖子面露贪婪之色,意在告诉赛金枝,自己是一个见财起意的无信之人。而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投石问路,做情报投机的。
这让赛金枝神情舒缓了一些,面露满意之色,不由点头试探道:“这么说来,你是从渊龙城之外了解到蔷薇会的,甚至还接触到了蔷薇会的旧人?”
“不错!”冷鸦言辞肯定道,这本就是事实,而为了增加触发任务的几率,他必须趁此机会再加一把火,于是他继续开口道:
“那位蔷薇会的旧人似乎对你们非常不友好,甚至不惜买下您的姓名!”
言止于此,冷鸦的双眸骤然射出精光,一把灵魂飞刀出现在他食指与中指之间,憎恨的黑气肆意蔓延,暴涨的灵力蓝芒闪闪,风压以此向外扩散,让人顿生紧迫与危险感。
“唰!”
那群酒吧的打手霎时间抬起刚刚放下的“白酒”,再度顶在了冷鸦的脑门之上,寒蝉的匕首也几乎刺入赛金枝的后腰,才缓和的气氛也在瞬间再度凝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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