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兆初沉默的跟在靳雨身后，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也许能陪着她经受同样的痛苦，会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房门的关上的那一刻，荣兆初站在外面，安静的站在门外。他知道，不出一分钟，她和他会再见。

        十七秒后，她果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牧在哪儿？你把他藏在哪里了？”荣兆初出能感知到她心性的变化，面色越是平静冷漠，心中积攒的怒火就会越发汹涌。

        荣兆初神色冷峻，淡淡陈述着事实，“你不要着急，小牧现在在荣家，爷爷陪着他，你放心。”

        她冷笑：“荣兆初，你就这点儿手段吗？”

        他眸色漆黑，像是浓墨晕染，氤氲四散，低头看着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小雨，我只是，想让你回家……这几年，你去了哪儿了？”

        她笑，他问她去了哪里？这和他有关系么，从她申请分居那一刻，她和他就没有任何的瓜葛了。问这个问题，真是可笑。

        “你以为你带走小牧，我就会接受你的强迫，乖乖听从你的安排，你真是天真！”无言看着他，靳雨问的冷然。

        “靳雨，我没这样想过。”荣兆初专注的目光变得深邃莫名，淡淡的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强迫你做任何事。”

        靳雨情绪激动：“别叫我的名字，三年前，在你这里，靳雨已经死了。”

        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她渐感疲惫，“你走吧！你既然能查到我的下落，知道小牧的存在，就应该很清楚，小牧不过是我从孤儿院带回来的一个孤儿，如果你想代为收养的话，随你的便。”

        “不，从今天起，小牧会是我们共同的儿子，他会住在荣家，我会把他培养成我的接班人，我会做一个好父亲。”荣兆初把靳雨抱在了怀里，想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抱歉，小牧已经有父亲了……”这句话无情的从靳雨口中飘出。

        “我不介意，不管你这三年经历了什么，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介意，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好不好？”

        这话可真出乎意料之外，她忽然用手抓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锁骨处：“荣兆初，你摸摸我，你能感觉到我在发抖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发抖吗？因为你站在我面前，这里……”他的手被她移到胸口位置：“我这个地方已经死了，你又何必打搅一个死人……”

        靳雨撕开自己的T恤，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肋骨处：“你再看看我的身体，伤疤好看吗？以后每天抱着这样的身体，你不会感到恶心吗，你就不怕半夜醒来吓到自己吗？”

        荣兆初指尖发颤，呼吸急促，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眸光望着靳雨，良久才开口：“小雨，不要这样，你知道，我不会介意这些，伤疤可以去掉，我会给你请最好的整形医生……”

        她打断他的话：“为什么要去掉？我是一个女人，我难道不知道身体上有伤疤很吓人吗？但我要让它留着，永远的留在我的身上，我要让它提醒我，过去的我有多么愚蠢……”

        “小雨……”荣兆初看着她，嘴角扯出的笑容苦涩异常，“你恨我吗？”

        “恨？你配吗？一个三年前就和我毫无关系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去恨！”答案想都未想，只因早已百转千回。

        荣兆初修长有力的手反握住她的双手，轻柔地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平静异常：“我知道，但那是你的决定，你一直都在这里。”

        “你的一厢情愿和我无关。”将手不着痕迹的抽回。

        “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就算你现在不爱我，我会加倍对你好，让你重新爱上我，我一定可以找回过去的靳雨的。”

        在这世上有一种男人，他眼神冷漠，任何女人的眼泪都无法灼烧他的心，但是今天荣兆初在靳雨面前放下了身段。在此以前，靳雨从未见荣兆初对谁服软过，她是第一个。

        她是靳雨，经历过一场生死，内心早已尘埃落定，心如止水，无波无澜，他又何必搅动她如死水一般的内心。

        荣兆初对她说：“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回过去的靳雨的。”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没有感动，有的只是麻木和冷漠。

        原本晴空万里的京城，短短的半个小就陷入了阴雨蒙蒙，透着无尽的凄凉和窒闷，如同对立而坐的两个男女。

        “你真的要和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在一起？”她声音很轻，淡淡的补充道：“你不怕对不起你父亲，但我很担心哪一天你会忍不住杀了我。”

        “那些事情和你没关系，况且，我爸爸的是，责任不全在岳父身上。”荣兆初很平静，但在门外的梁宇却听得提心吊胆。他对三年前的事情知之不多，本以为他们两人分开，只是误会导致的，没想到中间还隔着这一层。

        “那我父亲的死呢？你敢保证二十年前我父亲的车祸，和你爷爷没关系吗？”既然他想撕裂伤口，她不介意奉陪。

        荣兆初看着靳雨，她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黑发浓郁，却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他心思疼痛，温声说道：“你父亲的车祸，和爷爷没有任何关系，这些年，爷爷一直不让我追查过去的事情，虽然涉及到我父亲的死，但是爷爷看的很开，这些不过是时局变化造成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靳雨的表情中充满了嘲讽，冷漠的看着对面的荣兆初。而荣兆初在两人见面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靳雨不可能轻易的接受他。

        “你父亲的意外，我很抱歉，虽然这件事不是荣家做的，但是多少和荣家有些关系，小雨，那些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和我们没有关系，对于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是对以后的人生，我们是有选择的，我知道三年前我伤害了你，但请你相信我，我只是为了保护你，只是没想到会带给你那么大的伤害，小雨，我们放下过去，好不好？我希望你能放下这些过去，如果你能放下，我愿意拿一切来交换。”

        小雨，知道吗？死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活着……

        荣兆初表情冷静，和靳雨目光相对，温声笑道：“爷爷阻止我调查，不仅是为了保护我，也为了保护你，小雨，不管上一辈有多少恩怨，爷爷对你的疼爱，都是真的，爷爷他最近身体很不好，医生说，可能没多少日子了，他很想你……”

        是啊，自始至终，爷爷对她的态度都没有过任何的改变，对她的疼爱，是实实在在的，想起爷爷，靳雨的心微微触动，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该有多好。

        ……

        前往荣宅的途中，她平稳气息，淡淡的问他：“为什么还要找我？”

        他对上她的视线，静默两秒后，他说：“因为我爱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温暖的手指甚至还停留在她的发间，但她却微微侧头避开，她望着车窗外的夜色，靳雨的眼里有了一丝寂寞的光亮，将额头抵在车窗上，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在慢慢的灼烧着。

        三年前，方雨恩就告知了她所有的真相，但是，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要她自欺欺人，欺骗自己那些伤害不曾发生过，她做不到！

        荣兆初，知道吗？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可以被替代的，包括爱情。时间和距离真的很可怕，可以让一段感情灰飞烟灭，曾经我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如今，那个靳雨，已经死了。

        五年前，他们相遇。五年后，他们唯一的出路是相忘于江湖。

        靳雨眼前一阵模糊，为什么她失去了一切，他还在身旁，却又咫尺天涯，这是命运对她的嘲弄吗？

        这一刻，靳雨笑了。

        对于靳雨来说，背负着过去，太累了，三年前她本该死去，但她却顽强的活了下来，每个夜晚，她独自一个人在暗夜里舔舐伤口。不是没有自暴自弃过，但已经死过一次了，她知道，对自己最好的惩罚，就是活着。

        卧室的门被打开，老人轻轻的叫她的名字：“小雨，你回来了？”

        “爷爷……”以为眼泪早已干涸，可是看着老人慈爱的眼神，靳雨的眼睛湿润了。

        “妈妈！你终于来了，刚才太爷爷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故事。”看到母亲，小牧扑了上来，给了靳雨一个大大的熊抱。

        “是吗，小牧真乖，太爷爷陪你玩儿了那么久，现在需要休息了，你和张奶奶去客厅玩儿好不好，等下我们就可以吃午饭了。厨房做了好多好吃的。”荣兆初宠溺的摸了摸小牧的头。

        “好，谢谢荣叔叔，荣叔叔，可以让妈妈陪我玩儿一会儿吗？”小牧环视了每个大人的神情，抱着靳雨不撒手。

        “小牧乖，妈妈很久没见太爷爷了，要陪太爷爷聊聊天，让张奶奶陪你玩儿一会儿，妈妈等下过去找你。”靳雨蹲下来，宠溺的捏了捏小牧的脸蛋。

        “靳小雨，你一个人确定ok吗？”看着靳雨的神色，一向人小鬼大的小牧，感知到几个大人之间的情绪变化，留靳雨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小牧乖，妈妈很好，你先去玩儿一会儿，妈妈一会儿就去陪你。”

        “那好吧……荣叔叔，请你照顾好我妈妈。”张嫂牵着小牧的手出去，小家伙依依不舍的看了靳雨几眼，看到靳雨冲他摆了摆手，才略微放心跟着张嫂离开了。

        “兆初，你也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小雨说。”老爷子看了一眼荣兆初，示意他把门关上。

        “好，我出去陪小牧。”说完有些不放心，看着靳雨，“小雨，有事就按床头的铃。”

        “你去吧，我会照顾好爷爷。”靳雨并没有看荣兆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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