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坟前回来,沈清影没有立刻回去金陵堂,那里终归是一片伤心之地,她反而是去了秦淮楼中,找颜娘谈了好一会儿。
还是那把琵琶的声音,在这秦淮楼中响起,可是花魁却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花魁了。
颜娘抽着烟,烟雾缭绕着,她也知道金陵堂这阵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穿过这大堂之中,依旧是那一身旗袍妖娆的模样,只不过眉眼之间多了几许沧桑。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再回我这秦淮楼里来?我保证你还是那个炙手可热的花魁子。”颜娘倒是巴不得她能够回来,毕竟这棵摇钱树,是真的值钱。
然而,沈清影却是停止下来了琵琶的音调,无奈的一笑,“哪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沦落到这青楼之中卖笑呢?”
她的眼光之中有着怜悯,这穿堂而过的很多姑娘,哪个不羡慕她现在的自由之身,也亏得有萧二爷。
颜娘暧昧的笑了一声,“二爷那么喜欢你,你就这样?不回我这里,也不回他那里?”颜娘若有所指的说着。
这些日子以来,谁都看得出萧子卿对沈清影的用心,就连金陵堂里的大小姐都比不上的,然而沈清影却像是视若无睹的那样,只是点倒是连颜娘都觉得过不去。
“我配不上他,也只会连累了他而已。”沈清影淡淡的说着,然而她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反而是站起了身来。
对着颜娘说:“我听说金陵三月,秦淮河畔夜色是最美的,可否借我一艘船?”她也想游一番。
否则的话,再回金陵堂之中面对萧子卿,她确实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颜娘倒不介意,“你喜欢就好,你那盏花灯也许久没点起来了,为你照路吧!”
沈清影淡淡的颔首,颜娘的豪爽倒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现在春夜不比当时的冬天,秦淮河畔真正进入了夜夜笙歌的时候。
登上了花船,颜娘呼唤了一个小丫鬟去给她撑船,沈清影这一抹淡淡的裙色落入这秦淮河之中,早已经没了当初花魁那一身鲜红衣裳的夺目,却是多了几分清灵的意味。
船只顺着这河道流下,那盏高挂着的花灯映在这水面,两旁的古建筑傍水而立,在这个掌灯的时候,也纷纷一排灯笼悉数亮起,照映在这水面上。
这一刹那,脂粉香味,花丛的骄纵,沈清影这才堪堪明白了为何这片风流之地,能够经久不衰,它的魅力独特,绝非言语能表达的。
她坐在这船舱之中,轻纱被风吹起,飘落在这河面上,周遭江南小调,胭脂笑意不断的从这周边传来,她重新抱起自己的那把琵琶。
指尖拨弄,久违的声调重新在这片河上响起,听得就连撑篙的丫头都不禁盈盈带笑。
可是,却是船往前面宽广河道上行驶去,途中经过这前面桥洞的时候,却是不知道怎么的,船身撞到了一下桥洞,沈清影从那里面一晃,差点将琵琶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沈清影诧异的问了一句,可是此刻,外面的船还在随着流水往下流去,但是那小丫头却是没有回应。
沈清影心里狐疑了一下,将琵琶朝着这身后放下,径自起身来朝着这外面走去,却是在出去之后,从这船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沈清影的心脏忽的一下,像是被人一抓,紧拧得痛了起来。
而此刻那个小丫头,却是在刚才船磕碰到桥洞的那一刹那,被拽到了桥头上去,此刻正被人捂着嘴巴在那里张着双手,挣扎了好半天。
二话不说,沈清影掉头就想往里面走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然而,靳少寒却是不让她转身退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清影,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你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见我?”
他让人盯着沈清影,这段时间来她都呆在金陵堂之中,他是不可能触及得到她的,何况她也需要时间去淡化沈清萧的死的悲痛。
所以这段时间靳少寒没有去打扰她。
但是今天,忽然有人来报她离开了金陵堂,从祭拜完了沈清萧之后却没有回去,而是回到了这秦淮楼之中。
靳少寒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故而追了过来,深怕她再次想不开堕落自己,回到这烟花之地。
果然在回来禀报的人之中,远远的就听到了那久违的琵琶声响,引起了河畔的一阵骚动,都纷纷传言当时的花魁回到这条河上了。
靳少寒让陆风将这船在桥洞上截了下来,将撑篙的丫头给拽上去,自己下来了。
沈清影的心却没有靳少寒这么平静,她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的悲伤流露出来,“督军大人,请你放手,否则的话……你不要怪我。”
却没想到,靳少寒这一次并没有强求,真的将手给放开,继而缓缓的走进了这船舱里面去,“清影,你难道真想回秦淮楼里?”
比起呆在金陵堂中,他更不希望沈清影回到秦淮楼中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沈清影站在这船头,看着船身缓缓的随着流水流淌过这周边的建筑,逐渐的驶出江面,心里也知道,自己此刻即便不想见到这个男人,也非见不可了。
“与你无关。”沈清影冷漠的回着,回首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之中还是那样的恨意,比起那晚上,丝毫不减。
“清影,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好吗?”靳少寒别开了眼,不去和她直视,深怕在她的恨意之下,自己真的会却步。
然而,沈清影却是嘲讽的笑了起来,“你觉得,能过去吗?你还我清萧哥哥,我就让他过去,或者……你去死,我就当事情过去了。”
她的这一番话,狠戾决绝,当年的所有情爱全部在这恨意的冲散之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有恨,只有等着看他的下场。
靳少寒是知道她恨自己的,但是却没想到她的恨意这么强烈,强烈到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早知道她的心思了,但是这样亲口听她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会痛。
“清影,那晚上我只想救你,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他带着你,我情急之下没看清楚才会……”他第一次试图解释着。
但是忽然,他的话也中止了下来,在此刻她的目光之下,靳少寒发觉,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杀死了沈清萧,这是事实。
沈清影却是笑了,一步步的走回这船舱里面,“继续说下去呀!靳少寒,你对我向来都有各种借口,现在怎么不说下去了,可是……你真的觉得,这一次我会原谅你吗?”
靳少寒默然,只看着她此刻一脸的决绝。
“我即便是回到这秦淮楼之中又怎么样,你现在还管得着吗?”沈清影的步伐还是没有停止向下来,走到了他的面前,神情冷冽。
“我已经不再妄想回到你的身边了,我现在最想的,是看着你……怎么死。”说着,她眼疾手快,刚才的眼光一直盯着他腰间的枪套。
这一下她快速的伸出手去,夺过了他腰间挂着的勃朗宁,直指着靳少寒,“天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连做梦都在想,拉着你一起去死。”
靳少寒看着她的动作,根本就连去制止她的意思都没有,就只是这么站立在这里,任凭着她的枪口指着自己。
“只要你,不再悲伤,怎么样都行。”靳少寒缓缓的伸出手,用食指擦拭着从她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他知道她的苦楚,强忍着的悲伤。
“我知道你恨我,这段时间,我也和你一样的痛苦,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说着,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怜惜,“对于你,我不想做任何的防备,哪怕你此刻送我一颗子弹,我也甘愿。对你……我甘之如饴,即便是死。”
沈清影的手指扣在那扳机上,但是……却是迟迟都扣不下去,眼泪一直想要强力的忍住,但是却是更加凶狠的落下。
“如果,我死了真的能消除你的恨,那你就动手。”他见她无动于衷,将手握在她的手上,想要抓着她的手扣下扳机。
但是,沈清影却在这个时候大声的哭了起来,“靳少寒,你的心比我狠,我做不到……”在这一刻,忍了这么久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靳少寒拿过了那把手枪,终究是没能忍住,将此刻哭成泪人儿的她给揽入怀中,闭上了眼睛,尽情的感受着此刻她还在自己怀中的事实。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么的想她,快……想疯了。
但是,却是在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的这一刻,则像是触碰到她的底线似的,蓦地将他整个人一推,自己踉跄着朝着身后退去。
“靳少寒,为什么你还要来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可能不恨你,我也下不了手杀你,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逼我?”她一步步的往后退去。
可是,身后是船舱外面的涛涛秦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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