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影惴惴不安了几日，这几天以来都在房间里面，可是心里却是始终不踏实，心被那个叫做流仙的戏子给牵了去。

        曹煜倒是因为那晚上喝醉了，现在看到沈清影这样，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这段时间反而拼命让人好生照顾沈清影。

        但是事实怎么样，只有沈清影自己心里清楚，她知道，要想解开自己的心结，只能再一次见到那个流仙，这样有什么话大家都能摊开了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但是，沈清影看到曹煜为流仙这么大醉过，她这次想要见流仙，自然也不敢让曹煜知道，只能够私底下让丫头去送心，约了流仙出来。

        流仙在接到了沈清影的邀请函的时候，坐在后台的镜箱前面，倒是勾起了一抹笑颜，“这个姨太太倒是有意思得紧，我不去约她，反而来约我。”

        她轻笑着，将沈清影的邀请函给收了起来，镜箱里面迎出来的，是这个女子低眉浅笑的面容。

        两人相约在茶楼里听曲，一个是梨园名角，一个曾经是秦淮河上的琵琶好手，唯一的共同点便只有这曲意相通了。

        流仙比沈清影早到，沈清影到了这茶楼之后，只是由跑堂的引到这茶楼的厢房上面去，她推开门的时候，见到流仙肯来赴约似乎并不诧异。

        “流仙老板可真准时，清影没承想，你居然比我还早到这里。”她说着，进了这厢房里面，顺手将这门也给关上了。

        但是，沈清影表面上这么云淡风轻，但是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她将门关好了，来到流仙的对面坐着，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其实也未必有油彩上妆的时候那么风情万种，娴雅的气质之下，有着非同常人一般的镇静，就连看着沈清影的时候也是抱着审视的态度。

        丝毫不像是一个戏子该有的态度。

        她长的十分的细腻，五官精致得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这也可以想见她在这北平之中名声大噪的原因。

        除了有过硬的台上功夫之外，还得有绝色的容颜。

        “我想流仙老板比我还积极的原因，该不会是为了曹煜吧？”沈清影也审视着她，开口，然后却又是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不大愿意想说的另外一个原因，“或者是，为了锦绣格格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沈清影今天非邀约她出来一趟不可。

        那天在梨园的后台里，听到了流仙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当时曹煜在场，沈清影也不好多问什么。

        但是很显然，眼前的这个戏子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甚至知道自己当初在南京杀了锦绣的事情，既然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敌非友了。

        流仙听着沈清影的这话，会心的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按捺不住来找我，锦绣死是死了，但是你沈清影我却是多少有听过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曹煜的身边，还成了他的女人，你……配得上他吗？”

        沈清影一愣，随后则是好笑了起来，“我一介风尘女子，自然是配不上他的，可是，你爱新觉罗·玉珑当年何其的尊贵，既然都离开他了，现在又何必管我配不配得上他？”

        她说了这话，就是想赌一次。

        沈清影倒想看看这个“流仙”老板，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曹煜酒后醉言那样，真的是当年皇家的血脉？她更想确定的一件事，那就是看看她和锦玉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果然，在听到沈清影的这话之后，流仙……不，应该是玉珑一下子重拍了桌子，竟然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他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这句话，无异于承认了她的身份，沈清影的心里也更加沉重了几分，果然是和锦绣有关系的人。

        “那你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了吗？”沈清影问，心里对这眼前的情况虽然之前也有想过，有做了一番思想准备的。

        但是，当真正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沈清影却也忽然发现，自己在她的面前也是无能为力了，即便现在满清朝廷已经覆灭了，但是这个在自己面前的，她的身份依旧是满清的格格，和锦绣一样的格格。

        “你觉得呢？”玉珑轻嘲一笑，反问沈清影。

        沈清影打量着这个女人，心里不断的在盘算着，“你想知道曹煜的事情？还是说……想知道当年，锦绣她是怎么样死在我手里的？”

        既来之则安之，沈清影心中也安慰着自己，满清已经覆灭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曾经的事情了，不管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不管她和锦绣有什么样的渊源，那些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如果说，我想知道你呢？”玉珑的这话，却是出乎了沈清影的意料之外。

        沈清影再次沉默了下去，看着玉珑，“你既然是和锦绣有关系的人，那么你想知道我也无可厚非，但是……请你记住了，现在已经不是满清的天下了，不要和锦绣一样在我面前嚣张跋扈，你们的皇帝下台了……”

        “放肆。”玉珑想也不想的一句怒吼了出来，沈清影的这话正好刺中了她的软肋，而她的这一句怒吼出来的架势十足，俨然就是皇家的风范。

        可是，玉珑的怒吼也只有这两个字，在说完“放肆”这两个字之后，她的气焰也戛然而止，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沈清影说的都是真话，满清朝廷真的倒了。

        现在是民国时期，再没有所谓的哥哥皇子了，她现在也只不过是隐姓埋名于梨园求生的名角流仙而已。

        “我和锦绣确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我未必就是锦绣，甚至我是府里通房所生的，根本连进宗室玉蝶的资格都没有，你觉得我会对她有什么兴趣？”玉珑反问，语气也相较于刚才那句怒吼而缓和了许多。

        她一笑，继续说：“我只是很好奇，像锦绣那种脾气的人，最终会葬送在什么样的人手里。”

        沈清影蹙眉起来，玉珑的这个答案再次出乎自己的所料，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相信她的话，一时便就这么沉默了下去。

        “我只想知道，曹煜为什么将你留在身边，又为什么，还肯让你怀上他的孩子。”玉珑最想知道的是这一点，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摇着头，“这么多年来，我虽然远远的看着他，但是我知道的，在他身边的任何女人，没有一个能待得久远，我知道他的心里始终放不下我，只是……不忍回头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头？”沈清影问。

        自从听到了曹煜的醉言之后，沈清影便也多少能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和曹煜私底下的关系是以兄妹相称，自然也不想看到曹煜就这么孤单的过。

        特别是看到那晚上曹煜居然那么烂醉了之后，在沈清影的心里也多少还是怀疑，他是不是心中还挂念着这个女子的？

        但是，玉珑却是在听到沈清影的这些话之后，摇了摇头，“回不了头了，两个人都回不了头了，手上沾染的血迹，相恨比相爱还深。”她说着，暗自回过头去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泪水。

        随后，则又是转过头来，看着沈清影，道：“我就只想知道，你到底和曹煜之间是怎么回事，如果你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接近他的话，尽早离开吧！”

        “那如果不是呢？”沈清影问，她能够感受得到她对曹煜这种站在远处关心的有态度，更有可能曹煜之间警告过她的那样，可能后期留在曹煜身边的那些女人，都被她私底下动手脚而最终离开了。

        但是，无论如何，沈清影觉得她还是爱着曹煜的。

        玉珑也怔住了，她看着沈清影此刻认真的问着自己的神情，她一下子也无所适从了，“怎么可能不是，他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权力金钱对于他来说永远是无止无尽，一直到现在多少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他对我有恩，我留在他身边，仅此而已。”沈清影打断了她的话，也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

        这下，玉珑也沉默了下去，看着沈清影的时候，眼神之中有着一种失望的感觉，最终才开口，“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我认输，你回去告诉曹煜，当年我欠他的债，可能要等下辈子还了，我等不到他回来，是他先放弃的。”

        “你们两人之间，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沈清影问，她不明白，明明看上去像是相爱的两个人，却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到最后只能够这样远远的观望？

        然而，在听到沈清影的这句问话之后，玉珑也像是没心没肺般的笑了起来，“当年发生了什么……”

        她笑着，随后却是定定的看着沈清影，又问了一句，“那么，你又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他想留你在身边呢？”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沈清影的兴趣。

        曹煜从皖地救下了她的时候，明明知道她和靳少寒关系匪浅，明明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曹煜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却肯带在身边，如此悉心的照料，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清影确实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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