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纷飞，调停之后，靳少寒和曹煜之间则是依旧私仇为重，在这金秋八月，炮火连天的夜之中，沈清影独自一人听着这城外的炮火，肚子里只觉得微微生疼。

        战事吃紧，曹煜还在军中，等到府里面请来弄婆的时候，整个府里面倒是比外面战场还要热闹。

        沈清影即将分娩的消息带回了军营之中，曹煜心中却是极为复杂，但是眼前战事吃紧，也无暇分身。

        身边能使唤得动的女人不多，几乎都是军营大汉，他就算是想要派人回去守候着，身边也没一个合适的人。

        万般无奈之下，他吩咐了身边的副官，“去请玉珑姑娘，就说我拜托她照看。”

        当玉珑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开始是愣住了，她是没想到曹煜竟然肯相信自己，就连沈清影分娩的事情都放心让自己过去。

        她赶到曹府里去的时候，临近房间门口的时候，都已经能够听到孩子的哭声了，那一瞬间，玉珑的脚步也停下来了，心里也像是块垒落地了的感觉。

        但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敢推开这个门进去。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的执意护住父亲的名声，宁愿舍弃曹煜和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今天曹煜那么关心的人，也会是自己了吧？

        心里一下子难受了起来，她迟疑的将门给推开，一股子血腥气传了过来，沈清影虚弱的躺在这床上，一脸苍白的模样，而弄婆则是在打理着襁褓中的婴儿。

        那哭声的嘹亮，让玉珑原本困住的心一下子软化了起来，她问了句，“生男生女？”

        弄婆笑嘻嘻的，“上天保佑，太太生了个公子，母子平安。”说着，她将孩子抱出去，“我先交给奶娘喂上几口奶，太太先在这里休息，让人熬点粥来。”

        玉珑点了点头，按照弄婆吩咐的这些张罗了这些事，却是在弄婆抱着孩子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拦下了弄婆的身影。

        径自身出手来拨开那衣领，说了句，“多好的孩子！”

        “是啊，多好，少爷看到了不定多开心。”弄婆依旧笑嘻嘻的，将孩子给抱了出去。

        玉珑却是听到了这话的时候，心里怆然了起来。“是啊，不定多开心呢！”她说着，外面丫鬟已经将粥给熬好了，玉珑亲自端起了碗，喂着沈清影吃下去。

        沈清影也很诧异，玉珑竟然肯亲自来照顾自己。

        玉珑看出了沈清影的担忧，她撇了撇嘴角，一抹笑意有些勉强，“曹煜让我过来照顾你的……”

        “……”沈清影一下子也无言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这外面的天已经安静了下来，这一场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她回首，看着玉珑，“孩子呢？”她产完太虚弱，一觉昏昏沉沉的就睡到了现在，孩子怎么样都不知道，只是在听到孩子第一声嘹亮的哭声的时候，依稀听到产婆说了句，“是个公子。”

        她此后便不省人事了，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玉珑。

        “孩子很好，”玉珑说，“孩子像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平平淡淡的，既没有了来的时候那种艳羡的心理，也没有妒忌，不兴半点波澜。

        沈清影正想开口说想见见孩子，只是话还没说出来的时候，玉珑却是继续往下面说去，“孩子很像他……你该知道，我说的他吧！”

        这下，沈清影的神情才凝聚到了玉珑的身上，想要启齿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只剩下一句，“你……在说的什么？”

        玉珑笑了笑，“我其实后来，一切都想明白了，我知道孩子是靳少寒的，你虽然成功的气走了他，但是却不能瞒过我的，就像孩子那么像靳少寒，这一点是瞒不住的。我唯一想不通的是，曹煜到底是有多爱你？竟然能爱到容纳一个仇敌的孩子？”

        这话，沈清影自是无法回答的，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或许这个问题只有曹煜自己能回答吧！

        但是，玉珑能够看事情这么通透，倒是出乎了沈清影的预料之外，“你既然都知道，我也无话可说，孩子不是曹煜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靳少寒也已经回到皖北战场上了，玉珑就算想告诉他也是无能为力了，沈清影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我真羡慕你。”玉珑无奈的苦笑。

        这个时候，奶娘将孩子给抱了回来，放在沈清影的身边安睡，这个小家伙，沈清影第一眼见，这小小的身影却是承载着许多的酸甜苦辣。

        “在这烽火连天的年月里从出生，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沈清影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这个孩子的脸颊，看不出来是悲是喜。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那就是此时此刻，她心里所想到的人是靳少寒。

        当时靳云帆接走他的时候，在那山洞里面他是那样的苍白，从回去之后不久，皖北那边又再度和北方发起了战争。

        这一仗打下去，孩子就在这烽火连天的年月里出生，此刻沈清影唯一不确定的一点，就是曹煜。

        他到底会怎么看待这个孩子？

        玉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也不知道是作何滋味，只能说了句让她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出了房间之后，从回廊的尽头，却是见到了曹煜这一身匆匆赶来的身影，从他的身上似乎还隐约能见到这烽火与硝烟。

        她站住了脚步，而曹煜也站住了脚步，两个人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当处，无一人先开口说话，就这么相互望着对方。

        夜色凉如水，趁着这秋月的光辉倾洒在两人的身上，偶有风动，吹动着她的鬓边发丝，她轻声道了句，“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曹煜看着她，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句，再没有其他的话。

        只是，玉珑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不似于前的惋惜神色，或许此时此刻在曹煜的心中，所想到的也是和玉珑刚来的时候所想的一样吧？

        当年，如果不是玉珑的执意离去的话，或许当时分娩时刻，曹煜会更加的紧张吧？

        只是没有如果，一切只剩下如今两人的相对无言。

        曹煜随后继续朝着前边走去，在与玉珑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玉珑开口叫住了他，“曹煜，如果……如果我知道当年错了，你会否原谅我？我真的……想回到你身边来……”

        “玉珑，今夜谢谢你过来照看。”曹煜打断了她的话，心里似乎也在翻腾着，“但是，我现在身上军务太重，战火又起，我无暇分身。”

        这话，明显的拒绝了。

        而后，在曹煜想要提步朝着房间里面走进去的时候，玉珑又急急的开口叫住了他，“曹煜，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沈清影留她在身边是因为喜欢她，那孩子呢？”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问题，困扰在她的心里很久的问题，“你又是为什么执意留在身边？是为了沈清影开心而已，还是……你想利用孩子到时候要挟皖军？”

        曹煜站在那里，脸色一直沉重，避开了这个问题，“玉珑，有些我不想说，你也不要胡乱猜测，我只是不希望说出来，你更加伤心而已。”

        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玉珑则是再也没能忍住，朝着曹煜的身后奔跑了过去，不顾一切的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曹煜，你不要这么狠心好吗？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年我错得有多离谱，我知道你喜欢沈清影，但是……我求你不要对我这么狠心，当我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当年错得有多么的不可挽回……我真的……错了。”

        她哭泣着。

        直到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在那一瞬间也才忽然懂得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曹煜是那样的痛恨自己，原来当年损失的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他也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现在，你明白我当年的痛心了吧？”他将玉珑抱住自己的手给松开，“玉珑，释怀吧！”

        他说着，径自朝着这房间里面走进去，去看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玉珑自己站在那里，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懂得当初的那个曹煜，也才真正懂得自己当年错得有多离谱。

        但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月光斜斜的折射，玉珑转身朝着这回廊尽头奔跑出去。

        曹煜站在这床边上，看着这对熟睡中的母子，眼中看不出情绪来，也没有开口惊动她们的熟睡。

        直到觉察到房间外面玉珑朝外奔跑去的脚步声，曹煜才缓缓的退出了房间，将这房间里面的安逸继续留给她们。

        而自己则是回来看一眼而已，他放心不下沈清影，趁着此刻回来看一眼而已，既然这一眼看了，他也该继续回到军营里去了。

        而在熟睡之中的沈清影，在曹煜离开了之后，便将眼睛睁开，她侧首朝着睡在边上的孩子看去，嘴边微微的一笑。

        曹煜，没伤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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