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内漆黑的一片,陆风踏入之后,便步步惊心。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靳云帆所说的话中的真假,可是皖北的局势他是明了的,事到如今他宁愿自己赴汤蹈火,也不愿意靳少寒有半点的差池。
所以,即便这次是靳云帆所设下的陷阱,他也必须亲自探究一番,更何况,靳云帆他肯交换条件,证明他必有所图,他们还是有博一博的机会的。
“三少……”在黑暗中,陆风叫唤的声音不断的回旋着,在适应了这里面的黑暗之后,陆风也能够很好的找到路。
只是,在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杀气,在下一瞬间,他将头往门的边上一偏,千钧一发,在他的头偏离的那一瞬间,一颗子弹从门内飞了出来。
“该死,难道中计了?”陆风忽然心惊,如若是现在在这里中计的话,这里面有埋伏,而靳云帆却守在外边,他可谓是进退两难。
“三少,我是陆风,你在不在这里面?”陆风扯开了嗓子大喊,可是,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手枪搜了出来,时刻准备着将里面的敌人干倒。
“陆风?”忽然,从门的里面传出来靳少寒的声音,带着薄薄的质疑,可是下一刻,却又说,“进来。”
这是靳少寒的声音,没错。
陆风这才大胆的推了门,从门缝里进去,透着窗子折进来的光,他在见到靳少寒的那一刹那,几乎都快认不出这个三少来了。
一身的疮痍,削瘦得形销骨立。
陆风离去的时候,靳少寒虽然也是日渐消瘦,可是却怎么也不会到达现在这样不忍直视的地步,英俊刚毅的脸庞上,此刻布满沧桑。
“三少,到底怎么回事?我才离开短短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陆风发现这办公室里面确实只有靳少寒一个人,而刚才朝他开枪也是因为靳少寒惊觉。
他才放心的走到靳少寒的身边,简直不敢去想自己前往金陵的这段时间,靳少寒究竟在皖北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搞鬼。”靳少寒只淡淡的说。
“谁?”陆风只觉得心中一怒。
靳少寒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谁带你前来的?”
“果然是他。”陆风一时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手中的枪有些忍耐不住,便是想下去收拾了靳云帆。
可是,靳少寒却按捺住了他,“当时曹煜攻打皖北的时候,二哥无法保住皖北,父亲万般无奈之下,才让我到皖北来。
现在,曹煜打跑了,二哥不比大哥,他能够隐忍,能够等机会,他无法打跑曹煜,可是却有的是办法逼走我。而现在,正是他等到的机会。”
“你是北伐司令,大帅亲自委任的……”陆风气之不过,“二少再怎么野心勃勃,他也该忌讳这些。”
“兵权被收回了。”靳少寒淡淡的打断了陆风的话,“父帅要和张作霖联姻,这事不现实。”
陆风愣住了,他曾以为这只是靳云帆的片面之词,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事是真,而且还是从靳少寒的口中说出,更是让陆风一时哑口无言。
“三少,为了沈小姐,和大帅闹得最后连兵权都没了,不值得。”陆风的声音忽然冷淡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与不平。
靳少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单单是这原因,张作霖虽然是奉系首脑,可是说白了,他手下的兵马全部是乌合之众,聚匪而成,根本算不得正规军队,哪怕在东北距地为王又如何,与他暗中交道,父亲也不怕惹怒了段大帅。”
被靳少寒这么一说,陆风也沉重了起来,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愧疚,看来自己也是误会了靳少寒,以为他单单是因为沈清影一个原因而才闹成这样,却不想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曲折。
皖系的首脑段祺瑞,一直与两派的关系不热络,何况近来,每个军阀都想保住自己的地盘,所打的仗也越来越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靳冀青瞒着段祺瑞暗中与张作霖联姻,这当中的关系利益已经摆明了。
但是靳少寒却明白各大军阀之间派系的任何交情都是不可靠的,谁都是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到时候谁都有可能倒戈。
而父亲暗中背着皖系向奉系方示好,绝对会成为一个大失误的,偏偏靳冀青还想两面吃香,博得更大的利益。
“二少让我传话,让你自愿交出所有兵权,然后离开皖北,他可以三千兵马给你自保离开。”陆风转达着靳云帆的话,他在方才的情况下,无法下任何定夺。
但是,现在在靳少寒的面前,他大可以请示。
听完他的话,靳少寒反而是笑了出来。
“他终于开口了。”靳少寒在这司令部里禁足这么久,一直不知道靳云帆到底会有何动作,所以他也一直是按兵不动。
现在,靳云帆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自己反而轻松了许多,反倒是陆风,根本不明白靳少寒的意思。
“给我三千兵马,然后离开皖北,看来,他还是念及兄弟情谊,没下杀心。”靳少寒当是一种欣慰,靳云帆终究不比大哥,他懂得做事留一线。
可是陆风却不明白,短短的时日,何以会演变成这样。
可是,当他看到靳少寒如此模样的时候,忽然又明白了,三少一直致力于与曹煜的对峙,可是靳云帆却致力于拉拢自己的势力,他一早就在为今日做准备。
而靳少寒,看这样子,也绝不会顺从靳冀青的意思了,陆风这下犯难了。
“不离开皖北,三少最起码还可以等到大帅的开恩,重新执掌皖北的兵权,可是一旦离开皖北的话,还是带兵离开的,就等于叛变了,二少这是不想让你回皖北的意思啊!”陆风知道靳云帆想要得到皖北,可是却也这般的明目张胆,令陆风咋舌。
“陆风,你说离开皖北的话,我是不是……或许有更多的用武之地?”靳少寒淡淡的问,闭上了眼,似乎这个问题也是他所思考得最多的。
兄长想要皖北,而皖北现在名义上还是在他的手上,只要他不走,在父亲与兄长之间,他两方都难以从命。
或许,离开皖北这个两面都不讨好的地方,会有他更大的一片天下可追逐也不定。
陆风却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三少,如果离开了皖北,现在天下这么乱,到处都……”
“正是因为天下现在这么乱,屈居在皖北,永远只能窝在这里了。可是,如果博一把,离开皖北的话,有更多的事情值得我去做,打更有意义的仗,不更好?”靳少寒打断了陆风的话。
在这一刻,陆风似乎明白了靳少寒的意思,他所跟随的人,他的目光并不和其他军阀一样,只想保住自己的地方,他似乎……有更大的抱负。
“那三少……如果离开皖北的话,所去何方?”陆风是无论靳少寒到哪里,他都会誓死跟随的,只要靳少寒一句话,他绝不后悔。
“金陵。”靳少寒果断的回答,而他的这个回答,大大的出乎了陆风的意料之外。
“她不在那里。”陆风一听到金陵二字,所想到的便是沈清影。
一想起那夜在秦淮河上看到她的倾世绝绝,陆风便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都不会让靳少寒知道沈清影的所在。
她已经沦入青楼,身为秦淮河上卖笑的女子,她配不上三少了,语气这样,倒不如一辈子都不让靳少寒知道她的存在。
靳少寒陷入了沉默当中,在听到靳少寒想去金陵的时候,陆风宁愿,他继续留在皖北。
“三少,大帅还留在皖北,或许,我们与大帅好好谈一次。你们是父子,事情不可能没有回旋的余地的。”陆风劝慰着,“毕竟,事情还没沦落到非离开皖北不可。”
这一切,都是靳云帆的主意,他想要皖北的兵权,可是如果大帅肯回心转意的话,靳少寒不一定得退出这一个下场。
在陆风说这些话的时候,靳少寒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我与黄兴约好了,金陵一叙。”
一听到黄兴这个名字,陆风是吓得连退都几乎软了,他几乎是惊呼而出的,“三少,你疯了不成,你怎么能和护法军联系?”
他是打死也没有想到,少帅堂堂天之骄子,军阀出身,自小接受的是最好的军事教育。可是,无论是沦落到哪种境地,他都只能够与靳大帅那般,成为一方之王。
但,靳少寒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居然主动去联系以孫中山与黄兴为首的革命军,他这是在断送自己的前程。
“当时在郢城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靳少寒郑重的与陆风说着。
“百姓眼中的渴望,他们只想活着。自辛亥革命爆发以后,全国各地纷纷发动革命起义,这种形式,与军阀们之间这些混战完全不一样。他们……为了百姓民主而战,而不是为了地盘、金钱和势力。陆风,你明白我所说的话吗?”他的话无比的郑重,询问的口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风惊住了,靳少寒所提的这个问题,是他从未想过的。
在这一刻,陆风才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刻才算是真正了解这个主子,他心中怀的,不是一般军阀所想的。
“所以,我接受二哥的条件。”他的话,在这办公室中的黑暗,掷地有声。“如果愿意的话,你就随我到南京,重新打出一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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