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煜并不知道当初沈清影和锦绣格格之间的恩怨，自然不知道此刻沈清影心里的顾忌，在见到沈清影沉默下来的时候，径自拉着她离开了这戏园子。

        车子在外面等着，曹煜拉着沈清影上了车之后，两个人都满腹的心思，曹煜一言不发，沈清影也是坐在这后座上，心思沉沉的。

        当初在秦淮河上，锦绣格格的逼迫，到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沈清影错手杀了她，将她推到秦淮河下淹死。

        这件事情，当时引起了南京的一度轰动，也因此造就了总兵张勋的下台开端。

        沈清影真的没想到，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就连张勋那边都没人再提起这件事情，她以为从今以后都不会有人拿这件事情起来说话了。

        可是，偏偏是没想到今天的这个戏子居然会再次拿起来说事，她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曹煜在这个时候开口了，略带着戒备的语气，“以后……她的所有邀请，都不需要理会，她不是个简单的人。”

        沈清影则是诧异的看着曹煜，从来没见过曹煜这么正面的评价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而且……还都是这么负面的评价。

        在听到曹煜这么说了之后，沈清影心里的疑云还是无法散去，干错直接问曹煜，“那她，和爱新觉罗·锦玉，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曹煜却是想也不想的直接回绝，他的脸色直接难看到了极点。

        这就让沈清影的心里更加难以明白了，在那个戏子流仙的面前，她也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否认自己和曹煜认识，但是明眼人一看，她绝对认识曹煜的。

        现在再看曹煜，他也似乎很熟悉这个戏子才对的，但是却也是一口就回绝自己和她的关系，这点联系起来，却是让沈清影不得不去怀疑他们两人之间的猫腻。

        车子一路回到了曹府里面，曹煜的一声早就已经在那里等候着，就等着给曹煜换药，沈清影径自回去休息了一番。

        直到晚饭时分起来，秋风寒意深浓了起来，沈清影加了件外套，然后吩咐厨房那边将汤水熬好，亲自提去曹煜的书房里面。

        打开了书房的门，这里面一片漆黑，隐约之间还有酒气传了过来，沈清影拧着眉心，当打开了灯光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

        只见到曹煜此刻醉成了一滩烂泥，整个人趴在这桌子上面，也不知道这一个下午到底喝了多少酒进去。

        沈清影走过去，将他面前的酒壶给拿开，“你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身上有伤，医生都说过不能沾酒的，还喝成这样？”

        她一时之间也没有仔细去注意，曹煜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烦心事，至于醉成这样的地步。

        感觉到了身边有人挪开这酒壶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的曹煜睁开了眼睛，看着沈清影的时候，“你来了？”

        说着，则又是想要去找自己的酒壶，却被沈清影拿起来，“你再这么喝下去，伤口肯定复发，好不容易养成这样了，再伤重下去……”

        “清影，你不懂。”曹煜有些无奈的一笑，“我也好多年，好多年没这么喝过了，想大醉一场，偏偏今天……给了我这么个机会。”

        他说着，言语之中有着痛苦的样子，抢过了沈清影手上的酒壶的时候，仰头再度一口喝下，“你永远不懂……”

        “我不懂什么？”沈清影听得稀里糊涂的，根本就看不明白曹煜的心思。但是，看到退让这么烂醉的模样，沈清影的心里似乎一下子又捕捉到了什么似的，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是不是，因为……流仙？”

        流仙，那个风情万种的戏子。

        沈清影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戏子而已，可是，却是在她说起了这个名字的时候，原本酩酊大醉的曹煜却是在这个时候，蓦然将手上的酒壶朝着地上摔了下去，并大声吼叫道：“不要说她，我当年不是吩咐下去过了吗？谁都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她，谁还敢提？”

        “当年？”沈清影捕捉到这么一个词，果然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曹煜和这个流仙之间是有渊源，而且看这样子还不浅的样子。

        但是，曹煜此刻在这酒醉之下，似乎并没有多少的限制，“当年，当年到底是谁负了谁？”曹煜怒着站了起来，迷蒙的醉眼看着沈清影，似乎有种感觉，他将眼前的沈清影当成了那个流仙女。

        沈清影也似乎有点害怕起来，这样的曹煜，她跟随在他身边这么多个月，是从来没见到过的。

        “你在说什么？”沈清影想要上前去，把他扶起来，“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可是，却是在沈清影扶住他的时候，却被曹煜将手一挥，整个人踉跄着朝着身后退去，幸好是手堵在这桌子上，才幸免摔倒。

        “你到了现在，还想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当年既然你为了王府离开我，那么狠心，那么狠心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说过，你既然走了就不会再留你的位置，谁稀罕去看你的戏？”曹煜还是醉得糊涂了，一大堆这些年积攒在心里的怒意全都给宣泄了出来。

        沈清影立定在当初，看着曹煜此刻的醉态，心里也忽然怜悯了起来，“原来，你俩……有过一段情！”她轻笑了一声出来，看着曹煜此刻的样子，不禁也很感慨，“想必当年，你也很伤心吧？”

        回想那个戏子当时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神之中明显还是有妒忌的，她甚至跟自己说，很羡慕自己，这证明了，她也还是记挂着曹煜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两个人同在北平，却是再无复合的可能呢？这点让沈清影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沈清影想要再上前劝慰他的时候，曹煜却是将手紧紧的锁住了她的手腕，怒不可遏，“你不要以为你还能借机再回到当初，回不去的了，我告诉你，最好不要再打沈清影的主意，她和以往的女人不一样，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的话……”

        沈清影听着他这些话，心里还是感激得紧的，但是，此刻却是手腕被曹煜抓得生疼，“我……我是清影，曹煜你醒醒啊！”

        她说着，但是似乎此刻的曹煜已然听不下任何话了，在沈清影的挣扎之下，曹煜也一个醉步踉跄，朝着这地上摔了过去。

        曹煜这一摔，也没有再起来撒酒疯，而是整个人就这么醉倒在地上，怒吼着，“爱新觉罗·玉珑，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叫流仙，你可以抹杀了你的真实身份，当初你怎么踩我在脚底……我今天……也绝对，如数奉还！”

        在这怒吼声中，曹煜醉得说话都不清楚了，倒在这地上再也起不来了，身上还带着伤，分不清楚他到底喝了多少了。

        但是，似乎……曾经他真的被伤得很深很深吧？

        只不过，让沈清影无法忽略的是他这话语之中所说的那个名字，沈清影忍不住又再度呢哝了一句，“爱新觉罗·玉珑……”她的脸色忽然惨白了起来，站在当处也不上前，只怔怔的看着醉倒在地上的曹煜。

        他刚才说，流仙就是……爱新觉罗·玉珑吗？

        这个话语，却是让沈清影震惊无比。

        今天在离开后台的时候，那个流仙最后问沈清影的那句话，始终都还萦绕在心中，对沈清影来说，这犹如梦靥一般，不是什么好事。

        “我听说，是你杀了锦绣……”这样的一句话，至今都震荡着沈清影的心怀，不能抹去。

        她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房间外面的士兵却是听到了这里面的动静，进来询问沈清影，这才打破了这僵局。

        沈清影指着醉倒在地上的曹煜，“他喝醉了，我抬不动他，你们来了正好，把他抬回房间里面休息吧！”

        “是。”那些士兵按照沈清影的做了。

        然而，沈清影却还是站在当处，整个人怔怔的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自处，心里的波澜却是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爱新觉罗……”沈清影喃喃的说着，这个姓氏绝对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曾几何时影响着整个国家的人。

        这个马上得天下的姓氏，在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的那一年，开始走向灭亡了，次年溥仪皇帝退位，这个姓氏彻底宣告它不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了。

        而曹煜所说的这个玉珑，难道真的是……流仙吗？

        沈清影的心里无法确定，但是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在听到了曹煜的这话的时候，她整个人只觉得无比的颤抖，就连转身离开的时候，都是失魂落魄的。

        当年，在那片秦淮水上，那个也是冠着爱新觉罗姓氏高高在上的锦绣格格，那份姣好的面容此刻却是无比清晰的在沈清影的脑海中回旋着。

        沈清影连连摇着头，依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么凑巧，大清王朝已经没了，她……她也不再是当年嚣张跋扈的锦绣格格了，她已经死了，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喃喃的说着，一步步的朝着外面走出去。

        但是，当年的秦淮水，此刻因为这个叫做“流仙女”的戏子，又再次被搅动了起来，而且看她这样子，浑然分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为锦绣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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